第八章 信长的小算盘

尾张，那古野城，本丸御殿。
平手政秀案前堆着一堆书文，他忙于政务，身为织田家重臣的他不仅要辅佐主君织田信秀，还同时兼任着少主织田信长的教育与那古野城的管理。
忽然走廊传来一阵阵“咚”，“咚咚”脚踩木板的步伐声，声音越来越近。
啪～！
正面的拉门被猛地打开，平手政秀没有抬头，因为他已经知道来者何人。
“少主，老臣正准备找你，这些需要你来过目。”
说完，平手政秀拿起手中文书抬头看去，果然是信长。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少年近侍，相貌严肃，留着一头总发。
“老爷子，今天找你有事要议，这些不急，不急。”
冲进来的信长直接无视了那些文书，火急火燎地盘膝坐到平手政秀面前。
“嗯？”平手政秀疑惑地看向信长。
自这位幼主被封为那古野城主后，他就一直左右辅佐，对信长的性格再了解不过，向来是我行我素，还从未见有事找他商量过。
“只要能为少主解惑，老臣在所不辞。”平手政秀有些感动，整张脸都松弛了下来。
“老爷子，你不是一直说我，难道不觉得我穿这一身装扮是有理由的吗？”信长拍了拍裸露的右肩，得意洋洋地说道。
从竹千代那回来后，他浑身都洋溢着自信，走路都是昂头挺胸，回来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老爷子理解自己。
平手政秀愣了一下，苦笑道：“少主，你之前不是说这样穿衣，相扑起来脱衣服更快么。”
“有吗？”
信长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道：“身为武士应当保家卫国，整日在意外表穿着，反而忘了本。我这样做是为了亲民，不是吗，老爷子您说呢。”
织田信长这下可把平手政秀惊到了，他站了起来将右手贴在织田信长的额头，嘀咕道：“少主，今日是不是发烧了。”
“哎！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信长将手拨开，疾言厉色地反驳道。
平手政秀没有回答，而是将视线越过织田信长，盯着他身后的近侍前田犬千代，他知道信长不可能会说出这种文绉绉的话。
察觉到视线的犬千代，连忙使劲摇头否认，他可没出主意。
“老臣并非说少主穿这身打扮不好，而是说得在适合的场面穿才行。
礼记中，古人就曾说过，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对他人的尊重就要注重仪容端庄，而所谓仪容端庄指的就是衣着得体。
少主还请想想教你这句话的人，他的衣服也和你一样吗？”
平手政秀也不急，耐心地解释道。
经平手政秀这么一说，信长仔细想了想，竹千代的衣着确实没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即使是靠近篝火热得汗流浃背，竹千代依然是没有脱掉身上的窄袖便服。
“少主，你是又要向老臣举荐人才了吗？”平手政秀叹了口气。
他太了解信长了，闹这么一出戏，这是另有企图。
在平手政秀看来，少主不问出身，广纳人才是件好事。
但因为尾张商业发达，别国细作容易潜入领内，所以鱼龙混杂，故而举荐的人都必须过他的法眼。
信长挠了挠头，尬笑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老爷子，您应该知道松平家来的那个竹千代吧。我今天去见了他，其实刚刚我所说的，都是这个竹千代讲给我听的。”
“少主，你又拿老臣寻开心了，一个六岁小孩能懂这些道理？”平手政秀笑道。
“老爷子，这可是你的不对！”信长脸色一变，变得严肃起来，“我听说那京畿三好家的三好长庆继任当主时，也才不过11岁，老爷子以年龄评判一个人的能力，非志士所为。”
信长本以为老爷子会与他有一番较量，哪知平手政秀居然低下了头，羞愧地说道：“诚如少主所言，是老臣太先入为主了。”
前田犬千代激动地捏紧了小手，以前每次平手大人用道理教育信长大人时，信长大人只能避其锋芒，而这一次虽然用的是别人的话，但信长大人居然用道理论破了平手大人！
就连织田信长也松了口气，以为接下来应该可以顺风顺水。
但平手政秀眼神突然一变，十分犀利地瞪着信长，“所以，少主这次是准备向主君大人求情，要留住竹千代一命吗？”
如果之前那些确实出自竹千代之口，平手政秀承认这个竹千代或许是个奇才，但对于现在的织田家来说，真正需要的是安全稳定的东面。
如果冈崎城不开门投降，竹千代逃不了祭旗的命运，到时与东三河的户田家左右夹击，三河平定就在眼前。
见信长沉默不语，平手政秀沉声说道：“此事关乎我织田家的未来，主君大人千方百计促成了少主与浓姬的婚约，有了北面美浓的斋藤家支持，只要再将东面三河平定，少主便能坐稳当主继任的位置。”
信长双眼直视平手政秀，说道：“父亲定下的三河攻略，我不反对。但与户田家的合作只怕不行了，三河平定，非松平家不可。”
还没等平手政秀发问，信长就已经起身离开，还抛下句话堵住平手政秀的嘴，“老爷子，竹千代不可小视，户田家只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明日父亲来那古野城，竹千代会出席，到时您可以亲自问问竹千代。”
……
“少主，用得着为了区区人质与平手大人闹不快吗？”待走出本丸后，信长一旁的近侍前田犬千代上来问道。
上次出行时他正好不在身边，虽然也对少主提到的这号人物有了兴趣，但更多的是嫉妒少主的偏袒。
哪知道话音刚落，砰的一声被织田信长用葫芦敲了下小脑袋。
信长开口说道：“犬千代，他叫竹千代，将来有一天会成为我的小弟。”
说实在，信长他也不知为何，总感觉竹千代身上有股魅力吸引着他。
外表是个六岁小孩，但实际感觉和平手政秀一样，像个精明的老爷子。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加吸引他。
犬千代委屈巴巴地看向织田信长，心头想着才一天不在信长身边的时候就变心了，暗暗地将“竹千代”纳入了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