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衰小孩·001

冬日的猛兽，比哪一年都来的要猛烈。
即使是位处南方的城市，寒冷的天气也正没完没了地持续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巨大的冰柜之中。水泥地散发着惊人的寒气，还有发疯一般的冷风总会想尽办法钻进窗户的缝隙之中。可即使外面天寒地冻，家边的小公园里总是不乏一把年纪的老头老太起来晨练，即使天气冷得让人受不了，但是那种热情似乎像是能够浇灭这股在零度上下徘徊的寒气，时不时太极拳或是广场舞的广播声也会乘着寒风从窗缝间飘进来。
杜少陵哆嗦着从被窝里钻出来，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打着哈欠光脚踩在地上，但是很快又被脚底传来的凉意给逼回了温暖的被窝之中，费劲地歪着头看了眼床头的闹钟顺便瞧了眼窗外，还只有六点多钟，窗外也还是灰蒙蒙的一片，黑色路灯还在顽强地发散着昏黄的灯光。
“啧，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杜少陵嘟囔着拉过被子罩住脑袋。
回国已经差不多半个多月，刚开始的那几天像是每天都睡不饱一样，每天都能睡上十几个小时，被自己那个老妈嫌弃说家里像是多了只猫，每天就饭点的时候能够见到。
面对杜妈妈的嫌弃，杜少陵倒也没吭声，毕竟自己也知道这个生活习惯实在不太正常，被啰嗦几句也是正常情况。可是过完那几天猫科动物一样的报复性睡眠之后，整个人又开始逐渐回到睡不太踏实的状态，偶尔还会被小区外驶过的车声惊醒。
杜少陵只能把这个归结到是因为外勤执行官这个时时刻刻让自己神经紧绷的工作上，哪怕现在转到了驻地执行官，也压根没有什么任务分配给自己，但他总感觉自己的手机下一秒就会响起来，不是施耐德教授告诉自己该出任务了就是诺玛那个没什么起伏的女音通知自己该交报表了。
真实要命。
就在杜少陵蒙着脑袋胡思乱想的时候，自己的房间门被缓缓地推开，年久而缺乏润滑的转轴发出了细微「嘎吱」声。
紧接着就是逐渐靠近的，稍稍有些沉重的脚步声。
“哥，该起来吃早饭了。”
传进耳朵里的，除了有些俏皮的语调，还有冬日特有的冷气。
“让我再睡会儿……”
杜少陵把自己蜷得更加紧了，在被窝里含糊地回了一句。
“昨天还说要送我去学校嘞，今天就忘记了！”
杜子夏说着就坐到床边，伸手拉开杜少陵的被子，一双冰冷的小手直接钻进被子摸在杜少陵的头上，不断揉着那乱糟糟的头发，试图使用低温攻击把杜少陵从被窝里拉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
杜少陵甩着脑袋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在床上直接坐了起来，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整个人被杜子夏冰得不自觉地哆嗦一两下。
“那你快点噢，我先去吃早饭了。”
杜子夏脸上带着奸计得逞的表情，伸手拍了拍杜少陵还是很昏昏沉沉的脑袋，然后欢脱得像是小鹿一样一蹦一跳地走出房间，顺手还重重地带上了房门，门痛苦得发出一声重响，震得杜少陵的脑袋有些发晕。
杜少陵半闭着眼睛，听着杜子夏的脚步声从自己的门口离开，然后又一头栽倒在床上，可是还没来得及把眼睛闭上，就听见自己老妈的声音从远在另一侧的厨房，隔着门在自己的耳中炸响。
“还在睡！都几点了还在睡！知不知道太阳都晒屁股了！快点起床吃早饭，吃完就开车送夏夏去学校上课！不要因为放假就这么放纵自己！都这个时间了！你这个年纪！你这个阶段！你睡得着觉！”
“知道了！起来了！”
杜少陵无奈地睁开眼，高声回了一句，又看了眼窗外。
窗外还是灰蒙蒙的一片，也不知道自己老妈是哪只眼睛看到太阳了，而且杜少陵也实在是佩服老妈的嗓门，自己的房间明明是在屋子最偏僻的一角，可从她喉咙里出来的声音总是毫无死角地让自己听见。
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为老房子的隔音太差。
这套三居室的房子位于市区的边缘，自己也早已想不起爸妈是什么时候购下这套房子的，只记得从自己记事的时候就已经住在这了。
但是说是从记事起，自己儿时的记忆也是从杜子夏出生的时候才隐约有一点印象，再往前的记忆在脑子里也和浆糊一样只有模模糊糊的片段，根本想不起来具体的事情，唯独这套老房子特有的气味确实是自己记忆中的气味，不然杜少陵可能会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什么问题。
但这套房子终归还是太老了。
杜少陵倒也不是没有动过给家里再买一套房子的想法。
毕竟成为执行官之后，执行部提供的待遇还是相当可观的，除去给杜子夏攒下的医疗费和送进仕兰中学的学费，自己这两年多快三年的时间里还是攒下了不少钱，偶尔会和自己爸妈探讨过这个问题，可是父母皱着眉头考虑了半天，觉得并没有什么换房子的必要。
杜子夏听了更是摇头说着不要，觉得还是住在这里最习惯，还扯出一个随意更换生活环境可能对自己的病情并不好的搞怪理由，搞得杜少陵只能放弃，然后就看着自己银行卡的余额慢慢地上涨，也不知道该怎么花。
偶尔想起这些，多少都让杜少陵产生了“家里人未免对自己的生活环境也太不讲究了吧”的念头。
算了，还是先起床吧。
杜少陵甩了甩脑袋，半睁着眼睛，脚在地上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找到拖鞋，拖着踉跄的步子走到角落的衣柜前，脱下了身上皱巴巴的睡衣，从衣柜里摸出一件印着米老鼠的黑色兜帽衫套在身上，然后又从一旁的衣服中翻出一条皱巴巴的牛仔穿到身上。
将乱糟糟的头发向后抓了抓，但却有嫌麻烦似得草草地揉了揉，看着衣柜上斑驳镜面中的自己忍不住地耸了耸肩。
“真没点人样。”
不自觉地，自我厌恶般地低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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