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郑娟

吉春市原本只不过是一个小渔村，而渔民们在建立家园的时候，自然是有意识地选择远离江边丘陵地带，所以吉春市的中心地区一马平川，非常的平缓。
后来，一批批有钱的外国人接踵而至，那高丘之处随即出现了由他们所建的洋楼及欧式住宅。再后来，从高处至低处，出现了一条条纵向的马路和街道，坡陡的高处曰‘冈’，坡缓的高处曰‘坎’。到了那一年，全市至少有二三十条坡度较缓的长长短短的马路和街道，住在坡下的人家，大抵习惯将住在坡上的人家说成是‘上坎’人家。
在距离‘上坎’坡下约百十米左右的地方，右侧斜刺里有一条胡同……因为地形的原因，这条胡同曲里拐弯的，大约有一、两里长。
太平胡同，就是它的名字，但太不太平，那可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胡同两旁都是密密麻麻的土坯房，因为挨得太紧密，看上去就像是起了两道黄土墙，若不是每间土坯房都有一扇门以作区分，很难看出那是一间间房子。
太平胡同的住户也曾有过门牌号，但几十年了，就没有更换过，若使每户人家都有门牌号，将是一件特麻烦的事。曾有过的门牌号所剩无几，要发现一个得在最佳距离用望远镜慢慢寻找。
周秉昆是穿越了一个星期后找到太平胡同，目标自然是郑娟。
当时他为了接近郑娟颇费思量，那姑娘不仅长着一付漂亮的脸盘子，同时也有着一副玲珑心肝，只是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竟然出了一个昏招——居然逃避下乡。
以郑家的情况，如果送个礼，郑娟是可以不下乡的，毕竟她弟弟是盲人，年龄还小，需要照顾。但要她下乡也没错，毕竟每家只准留一个嘛。郑娟说，留在家里是为了照顾母亲和弟弟，但在周秉昆看来，那是给她的母亲和弟弟添麻烦——要知道，当时吉春市下乡的青年只要出身没问题的，都是去江辽省农垦兵团的，和乡下挣工分不同，这些兵团战士都是拿工资的，而且还像城里工人一样涨工资，比她在家里东躲西藏要好，而且挣钱完全可以补贴家里，让她的母亲不至于这么劳苦，也不至于让涂志强、骆士宾这些人趁机而入。
周秉昆的办法很简单，先走郑娟她妈.的路线……真不是骂人，老太太卖冰棍，推车的时候车轮忽然坏了……嗯，挺突然的那种，正好周秉昆路过，不仅帮忙修好，而且还帮忙给送回家；然后就是跟郑光明做朋友……就这么一来二去的，他跟郑娟自然熟悉了起来。
周秉昆来到郑娟家的时候，郑光明跟往常一样，坐在门口拿着个打磨过的瓶底往天上开。
“光明，你娘出去了吗？”周秉昆问道。
“还没呢，等一会儿就走了。”
郑光明站起身，有些好奇地问道：“秉昆大哥，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今天我过生日，想来你家借地方用一用。”
周秉昆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扒开后道：“张嘴。”
“干啥？”
郑光明虽然虽然嘴里发问，却是老老实实地张开了嘴巴……他知道周秉昆是不会骗他的。
糖块入口，一股甜香立即充斥了整个口腔，郑光明立即开始地道：“是奶糖！”
“光明，跟谁说话呢？”屋子里传来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紧接着房门打开，郑光明的母亲出现在门口，她一眼看到了周秉昆，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秉昆来了？你这是干什么？”
她一眼便看到周秉昆手里拎着的两个大网兜，讶然问道。
“秉昆哥今天过生日，想借我们家用一用。”旁边郑光明抢先说道。
“哟，秉昆今天长尾巴了，恭喜你啊！想在大妈家干什么？”郑娟妈妈热情地问道。
“大妈，我想和几个朋友一起吃饭，但不想在家里被我妈唠叨，也不想去外面饭店吃，贼贵，所以就像借您这儿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你看可以吗？”周秉昆恳切地问道。
郑娟妈妈现在可比六、七年后显得年轻多了，最重要的是，现在家里的烦心事也没那么多。
“你这孩子，这个日子你妈怎么可能唠叨你呢……行，你就在大妈这儿玩吧，不过……”郑娟妈妈有些为难。
她今天如果不出去卖冰棍，这收入就成问题了。可这孩子……
“大妈，我们自己能做，都是很简单的食材，中午您也别来回走了，我们直接把饭给您送过去。您看，”
周秉昆晃晃网兜，“今天我可是准备了不少的东西。”
“那行，你们别把大妈家点了就行。”
郑娟妈妈知道周家的生活好，见状只当是周秉昆家里给准备的，让周秉昆将东西拎进屋，她自己推着个推车走了。
“周秉昆，你这是怎么回事？”郑娟等母亲走了之后才有些不满地向周秉昆问道。
“我今天过生日。”周秉昆说道。
“啊？”
郑娟脸上闪过一抹歉意：“对不起……嗯，周秉昆，生日快乐！”
“谢谢。”
周秉昆知道，不是郑娟冷漠，是因为这丫头的自尊心太强了，以为周秉昆是特意来送东西的……开玩笑，送东西也要讲究个细水长流，哥们能这么莽吗？
“等会儿我去领俩朋友过来，一起庆个生，这些东西你先处理一下，不会处理的就先放着，等我来弄。”周秉昆说道。
“行。”这回郑娟很痛快地应了。
“光明，这个给你，别吃多了，牙疼。”周秉昆临走的时候，又抓了几块大白兔奶糖塞在郑光明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