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罗琳嘀嘀咕咕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孔晓燕居然有男友？叫徐世仁，隔壁理工大的博士，两人谈了一年多，今天突然发现男方有个青梅，还有来往，接受不了，目前正处于寻思觅活期。林安心指了指自己，做了个口型：“我来。”
“孔姐姐，你真的把事情搞清楚了？徐师兄确实脚踩两只船。想好了不活了？”林安心给孔晓燕挤了个冷毛巾把子，替她敷上。女生躺在床上，仰面朝天。“那女的肚子大了，从老家跑来，你说能有什么事？这混蛋五一回家就没干好事。小师妹，你给我想条路子，我要美美的死去，让徐世仁后悔一辈子。大姐她们说的死法都不行。”
“她自己想吃安眠药，想想啊，安眠药过量的症状包括昏睡不醒，肌肉痉挛，血压下降，呼吸变浅变慢，心跳缓慢，脉搏细弱，甚至出现深昏迷和反射消失。”罗琳说。“我们一合计，这不行呀，可能出现紫绀，虽然不会呕吐，但终末期会出现大小便失禁，肯定丧失美感，绝对不行。”
鲁招娣接着说道：“跳楼更不行，多发性骨折，皮肉挫伤，内脏对冲伤，还美呢，整个一出恐怖片。”
“上吊也不行，缺血性青紫，阎王殿的风格，估计化妆都救不了。”
“水淹更可怕，身体肿胀，皮肤苍白，口鼻部蕈样泡沫，泡久了还有尸斑，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了。”
“就算能搞到氰化物，中毒死亡的颜色会在内脏显现，据说指甲会发黑，当自己黑山老妖呀。所以，小师妹，你给想想。”倪年珍捂着脸边偷笑边做了个欠揍的手势。
好吧，“论如何美美的死去”，这不是闲着找抽吗？“作为一个医务工作者，经过深入探讨，以科学的态度做出公正的判断，我觉得让人美美的死去，完全没有可能。除非是狗血言情剧看多了，纯属脑补找抽，才能唯美的去死。作为未来的孔医生，更是应该清醒的认识到这个问题。死亡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求死方案没能执行完全，被送ICU的日子。”
“对啊，一堆监护仪插着，又是鼻饲管，又是气管切开，又是导尿管。最恐怖的是变成植物人，永远依靠这些机器，消耗性消瘦，刚开始估计徐哥哥受良心谴责还来看一眼，我们毕业前也会轮流去看看，后面就剩你爸妈会看顾你了……”
“孔姐姐，早知道这个世仁不行，咱们还有好大一片森林可以慢慢选。在还可以犯错、修正自己航向的年龄，偏偏不想迈步，为了点小事就轻易说不想活，白瞎了咱们这帮医学院的大好美眉。所以，丢了徐世仁，还有大森林。”林安心觉得自己说的这话有点耳熟。
孔晓燕忽的一跃而起，做了个暂停的动作。“都给我打住，我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不就是个男人嘛。爱情价虽高，生命更可贵。小师妹，能不能去病房给我借个冰袋回来呀，这样我明天怎么见人！”孔晓燕指指自己红肿的兔子眼。
“这就对了，奴婢立刻给女皇陛下去拿。”罗琳笑着，下了床边换鞋边说道：“还是我们小师妹最有办法，今天你救驾有功，重赏，我陪你去拿冰块。”“嘁，罗琳你也太小气了吧，要说重赏，至少请全宿舍一顿必胜客呀！”“对。”“对。”“你们这些小白眼狼，坑姐姐没商量啊。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出了宿舍门，看身边没人，林安心拍了罗琳一屁股。“这一下是惩罚你先跑掉的。大哥怎么样啦？”“没事，借酒装疯呢。油条，你说是不是每对恋人都会这样?好的时候恨不得骨血相揉，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轮到情淡了，不管是败给时光、败给物质还是败给现实，总之那份情变了味。再强求，不过勉强二字。”罗琳眼里满是忧伤。
林安心安慰的拍了拍罗琳的肩膀。“最近事儿太多，人容易暴躁。”罗琳忽然下定了决心。“油条，我累了，败给了现实，我只想找个条件还可以的，可以帮我们家一把的男人，把自己嫁了再说。我如果给人家做填房，你会瞧不起我吗？”
林安心吓了一跳。“什么乱七八糟的，还填房呐，封建余毒，别乱说。”罗琳猛地抓住林安心的臂膀，很专注的看着眼前的女生，一字一顿说道：“林安心，如果我真的给人家做填房，你会看不起我吗？”
林安心转头看着大姐，她的眼中有紧张、有痛苦、有狂热、有执着，手臂上清晰的疼痛让林安心知道，大姐不是开玩笑。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由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离自己本该很遥远。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罗琳的苦闷。
嫁给一个死了妻子的男人，这男人多大了？他和前妻的感情好吗？他有孩子吗？孩子会喜欢大姐吗？这男人的父母和他前妻的感情好吗？他和前丈母娘家还有来往吗？有没有故事里那些暗慕姐夫的小姨子？太复杂了。
愣了片刻，林安心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环住大姐的手臂，林安心轻轻拍了拍的肩膀。“怎么会，你既没偷又没抢，给自己选了条那么难走的路，我只会心疼，哪会看不起。”
罗琳松了口气，眼睛里微微有些湿润。“我还没答应，但想先问问你的意见。爱情，对我这样的人就是奢侈品。这个周末，我见过杨业的爸妈了，典型的爱子的小市民，他们说我高攀了他们家。林安心，除了家境差点，我哪里高攀了？杨业求我别放手，你说我拿什么不放手？除了学历，我有弟妹要养，爸爸身体又不好，我要有一个暴富的机会，除了我自己，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悲吧！”
罗琳的眼中满是绝望。不知道大姐这段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没有谁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评价别人，因为你不会知道，人前笑眯眯的那张脸，经历了怎样的往昔和生活。
“大姐，你每天看着开开心心、满不在乎，就算刚才也和大家有说有笑的，其实心里面是在乎和伤心的。不要为难自己，今天让我好好陪陪你。你在门诊楼门口等我一会，我拿了冰块送回去，就陪你喝酒去，咱们俩今天不醉不归。”
罗琳忍不住笑了。“你还陪我喝酒呢，又没酒量。再难的日子忍忍也就过去了。”“你喝酒，我看着不行啊。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