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扒——房八的好运

四人继续北行，舟行二十里至黄浦，又十里到泾河，再十里过平河桥，三十里至杨家庙，又十里经漕河过礼字壩至淮安城，叶寻与宋文广漫行江边，见人将大袋的食盐拆分成许多小袋，叶寻疑惑道:“他们这是做什么？”，宋文广道:“那一大袋里装的是正盐，余盐，以及一些包索，但是这样不利贩卖，所以讲它们分成许多小袋”，叶寻仰视其道:“宋大哥难道真的没有什么办法改革盐制么？”，宋文广杳然道:“你曾问能彻底禁卖私盐么，我认为当下形势是不能，因为诸多原因导致国用不足，官钞又以如覆瓿，朝廷无法付给灶户工本，而名以高价收取灶户余盐，而实力是低价甚至无偿，再加上仓廒锅盘年久损坏，不能修治，其生活十分困窘，其出路要么是逃亡，要么便是将手中余盐私售，但由于私盐禁贩，他们只能从富室称贷米麦，然后加倍偿盐，故严禁愈严，则贫灶愈多，而贫民卖私盐人即捕获，富室卖私盐官亦容隐，故贫灶余盐必籍富室乃得私卖，富室豪民挟海负险，多招贫民广占卤地，煎盐私卖，富敌王侯，又反将灶户山场，草荡占据，而朝廷定盐税又不得不考虑贫困灶户，所以就像杨兄说的一样这可能已经不只是制度的问题，这个国家真的老去了...”，袁小白再前方招手喊道:“喂！你们快点啊！我们可不等你们了！”，“好，我们马上来”，宋文广笑道，杨凡漫步间翻看经书突被袁小白从旁夺走，杨凡茫然道:“你干嘛！还给我”，袁小白将经书藏在身后妍然而道:“不给，你没发现么这东西都把你变得无趣了，我要帮你扔了它”，杨凡锁眉道:“拿过来”，袁小白嬉笑道:“想要就过来抢吧”，其一溜烟的跑去，杨凡叹气一声悻悻然追赶上去...
淮安八街九陌，闾檐辐辏，亭馆布列，略无隙地，光车骏马，交驰通街，因前日大雨，沟道淤塞，庐舍浸潦，街衢荡溢，粪壤遍目，泥溅腰腹，城中倏尔廓然，人亦不堪寥落。房八年近三十其貌不扬，至今单丝不线，与老母贫苦相依，乃有名的老实人，其受命为城中掏沟疏浚，这日完工后正在城外湖边清洗，岸边一美妇人从容冶步款款而来，房八羞怯目不敢视，少时一声清脆声音问道:“敢问大哥，这附近可有投宿之所？”，“那...那里...”，房八指着城中嗫嚅道，那妇人捂着鼻子娇声道:“奴家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那里的气味实在难闻，可有别家么？”，房八摇头道:“没...没了”，那妇人道:“奴家名叫秦香，要去到娘家，此时天色已晚，能否到大哥家借宿一宿，不知大哥可否方便”，房八泽手支吾:“这...这个...”，秦香看其模样连忙补充道:“奴家可以给钱，求大哥行个方便”，房八终于颔首道:“好...钱...钱就不必了...”，接着房八领着秦香回到家中，房母大为惊异，房八说明情况后房母殷勤款待了秦香，由于房屋局促同处一室，房八自己睡到柴房，夜里秦香和房母攀谈，秦香感叹道:“大哥可真是位君子”，房母笑道:“什么君子，他就是个木头，看见女的腿都打颤”，秦香奇道:“难道大哥都不曾婚配”，房母抬眼打量四周:“你瞧瞧我这状况，哪里会有姑娘肯嫁给他呀”，秦香道:“像大哥这样的好人有哪个女子能嫁给他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呢”，房母笑道:“要是天下女子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秦香突然道:“我前夫已死如今无可依靠，大哥如此心地良善，不如让我来当您儿媳妇吧？”，房母闻言顿时笑颜道:“那敢情好”但随即又面露难色:“可我儿老实敦厚，家贫势单，恐怕养不起三口人”，秦香道:“我自带来了些银子，可以自足”，房母喜上眉梢，遂拉来房八二人当夜就此成亲。次日秦香拿出些银子买菜打酒庆贺一番，其一口一个娘亲叫的房母心中格外甘甜，房母依旧如坠梦中不敢相信眼前一幕，但又想自己家徒四壁别无可图，便相信这是房八前世修来的福报，后日秦香拿出银子让房八买布要给房母做一身新衣，房八兴然而去许久带回两匹青布，正在母子二人兴然端详之时秦香拾起布匹一端说道:“这是别人剪剩的布”，母子二人一看果真如此，刚才还未发现，秦香便让房八去布庄换布，房八到了布庄便与店主当街争执起来，店主辩解道:“我们店何曾卖过碎布料”，看热闹之人逐渐增多，大家都知道房八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便认为是布庄店大欺客，七嘴八舌的为房八打抱不平，老板见状怕坏了名声便索性又剪了两匹布给了房八，房八拿回换来的布匹给了秦香，秦香端详许久后拎其布匹一头忿然道:“这换了的布也是破的，分明是欺负你老实，今天他要是不给你换块好布你就给我骂他祖宗十八代”，房八第三次来到布庄，争执中被店家人痛打一顿，秦香得知后怒火中烧拉着房母到了衙门便递上一纸诉状，回到家中秦香摆起一桌酒菜慰劳房八，谁曾想第二日房八便以死去，房母伤心欲绝秦香含泪忍痛拉着其道:“娘亲，都是黑心老板害死相公，咱们一定要为相公讨个公道”，随即婆媳二人来到衙门哭闹，差官见房八遍体重伤便认定是店家所为，店家老板来到衙门见到死去的房八惊慌失措，急忙掏出三百两求婆媳二人撤回状纸，秦香安慰房母道:“人死不能复生，不如撤回诉状，以后咱娘俩相依为命，我侍奉您终老”，房母忍泣颔首，其后执法长官打了老板二十大板，令他赔了银俩，过了两日秦香人去楼空，房八室迩人遐，房母痴愣的望着空荡的室内昏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