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女神怀抱

“其实你只是瓶洗洁精，为了受人欢迎非要伪装成可乐，能舒服吗？我看见你一本正经的应聘，就觉得挺难受的。”陆文君双手都挽着李海豹的左臂，李海豹不经意的回答：“那也不一定，其实能在面试的时候战胜那些趾高气扬的人，我挺有成就感的，我有工作了，祝贺我。”
从之前来面试的时候起，天就有些阴，上出租车后就开始下雨，并且是暴雨，倾覆天空一般的大暴雨。“又下雨，今年夏天雨水可真多，我这个雨刮子刚刚又坏了。”司机爆着粗口抱怨。李海豹心情不错，连说话也和顺起来：“别呀师傅，下大雨你们生意可不就好了吗。”
“那是那是。”司机也跟着高兴起来，“但是雨水一勤，这西瓜就不好吃，现在这几年的西瓜，完全没有老时年间那甜，咬着和啃萝卜似的——怎么，这么高兴，向你女朋友求婚成功了？我看你小子从那泰正大厦出来，能在那里工作的可都是这个！”司机伸出大拇指。
李海豹一时不知怎么回答，陆文君却接下话茬：“师傅，你看我们俩合适不？”司机使劲点头，陆文君笑了：“就是嘛，师傅都说话了，李海豹你还这么愣。人都说，被丘比特的金箭射中的人，就会产生爱情，我看你上辈子是被猪八戒的钉耙给戳了的妖怪，铁石心肠反应迟钝。”
“陆文君，谢谢你一直没忘记我。”李海豹有些飘飘然，但他不知道这是否就是幸福，因为“飘”本来就是一种悲伤的感觉，无论落叶、羽毛还是气球，飘都是步向衰亡的过程。
“李海豹，我怕忘记。我那次因为父母帮我找了对象，要离开你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儿。记忆最大的敌人不是无情，也不是时间，而是另一段记忆。世界上最悲伤的事情，就是两个人原本即使没有了爱，但还有回忆，即使回忆腐烂，化为白骨，它永远都在。可怕的是另一段记忆就像黄土，慢慢把过去掩埋。分手不是初恋的结束，第二次爱的开始才是。所以，当我认识了燕小鸣，决定和他慢慢相处的时候，我才开始害怕，那才真正会让我失去你。”
陆文君说话的时候，面朝着窗外，只给李海豹留下乌黑干净的长发的背影。李海豹看着窗外暴雨倾城，忽然很感动。他想吻一下陆文君。李海豹慢慢凑过去，他已经可以嗅到陆文君脖颈间香水的味道。这让他沉醉。陆文君因为兴奋和激动完全僵住了，她就那么等待着。李海豹低下头去。
“师傅，停车！”在沉醉的一瞬间，李海豹忽然发现了什么让他瞬间清醒的东西。车刹住了，李海豹冒着暴雨冲下车。因为他看见了张梦妮，看见了一个在寒风大雨中孤独站立的影子。小区门口，台阶上，她最爱的印花油纸伞，红衣白裙，妖娆冷寂。“你怎么在这儿？”
她没举伞的手抱着一大束冰柱，像花一样，整整一簇，正在融化。“李海豹，恭喜你，这个送给你。”她含着笑递上去，“我知道你成功了。这些冰柱是我去年冬天在屋檐下打的，一直冻在冰箱里，如果男孩该送女孩鲜花，我想这就是送给男子汉的礼物，坚硬，透明。”
抱过来，一阵透心凉。这是多么浪漫的礼物。张梦妮没有说一句想念他，但是这十几支晶莹的冰柱，却让李海豹如饮甘霖。他久久回味。“陆文君，谢谢你接李海豹回来。”她撑着伞，弯腰对车里的陆文君说，“我给燕小鸣打了电话，他现在闲着，酒店没事，让师傅送你去找他。”
陆文君在张梦妮送出那意外的礼物时，就已经自惭形秽了，她永远学不来这种单纯近乎于天真的浪漫。她把车窗放下来，张梦妮的伞正好遮住这一片的雨滴。“张梦妮，我承认我打扰你们了，我想过退出，但是一想到是我先对你说我喜欢他，可是就在我搭车到江滩的那半个小时，他却被你吸引了，我就不寒而栗，最后我变成了他和你斗气而诞生的第三者，我不甘心！”
“我很恐惧，我的恐惧多过恨，甚至多过嫉妒。我忽然发现就在我搭车、看报、刷牙的所有时间里，世界上很多很多属于我得东西就这样被人夺走了。这才是我最恐惧的。”陆文君就这样坐在车内，李海豹讲，要不你下来吧，师傅还要跑生意呢，司机说：“不急，你们说。”
“我努力，我能吃苦，我穷，可是我有志气，我要真正成为一个能在这个城市立足的人，而不是一个边缘人，一个可有可无的个体。我先你一步去接李海豹，我抓住身边的每一个人，问他们，我和李海豹配不配，我想把握哪怕一点点微弱的希望。现在，我明白了，是你们让我明白了：爱情是你种的喇叭花，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爬到别人家去！”陆文君吸了吸鼻子。
张梦妮闭上眼，摇头。她非常非常介意陆文君总和李海豹在一起，藕断丝连，但是她说不了什么，一部分原因是对李海豹的爱，一部分时因为她的自信洒脱，然而也有一部分时对陆文君的同情。即使她已经决定不能再让他俩继续往来，可是她依然不能当面伤害陆文君，永远不能。
“师傅，走！”陆文君下定决心一般喊了一声。车起动了。发动机鸣声与车轮带动的水雾终于让车外的两个人清醒过来。李海豹拉着张梦妮，回到避雨的地方：“这暴雨都是一阵，等会我们再走。”张梦妮只说了句：“我不会刺她伤她。”就沉默了，到雨停之前，再没说什么。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还有许多在等待放晴的路人，等到了阳光。太阳就那样辉煌的从云中跃了出来，金色的，片刻就霸占了整个天空。它像思念着这个城市一样，拼命的闪耀着光辉，驱除湿气和雨渍。“看！你们看那是彩虹吗？”人群热闹起来，“对，彩虹！”
“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成长的地方……”有老先生中气十足的唱起歌来。李海豹欢呼着跳起来，指着天空：“张梦妮你看，彩虹，我上次看见还是在青海旅游的时候，好几年没看见了！彩虹！”求职的成功，爱情的得意，未来的一片光明，让他兴奋的难以自制。
“张梦妮？”李海豹有些奇怪，为什么一向爱赏美景的张梦妮没跟着高兴。“李海豹，不可以的，你不能这样的！”他回头，却看见眼泪已经爬满她的脸颊。她不知什么时候哭了。“李海豹，你是个男子汉，请你不要再这样黏糊，这样犹豫下去了！你可以留下，也可以离开，但是我希望得到一个清晰的未来！同情不是爱情，虚荣更不是！”她含着眼泪问他：“明白吗？”
李海豹点头：“我明白的。”张梦妮指着那满地的冰水：“看，冰柱都化了。我等你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冰柱全都融化了而你而没有来，那我们就是没缘分，我立刻放下这些离开。可是你来了。我放得下，可我走不远。”她哽咽着，承受着一直以来的痛苦和迷茫。
“张梦妮，真的太抱歉了。我现在明白一件事。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一种可能是因为他很好，而另一种是因为他太混蛋了，混蛋到她走不掉，我就是那个混蛋！彩虹消失了，一切都是瞬间，都过去了，未来是我们俩的。”他自责，他想许诺未来但是他不一定能兑现。
“如果我有一天失忆了，只能记得几个字，那一定是你的名字，如果还能多记一个，那一个字就是：滚！可是那不可能。李海豹……多爱一些吧，趁我还活着……”
他们拥抱了，很久。太阳很高了，阳光可以越过楼顶，直照在他们身上。多爱一些，因为我们都会死，爱的理由其实就是这样简单。求职，求爱，上下求索的一切，都是为了在活着的时候更少遗憾。“张梦妮，我现在有爱你的机会了，我会努力的。”李海豹闷闷的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