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翻滚的黑泥

浓云翻滚，澄净的天幕就像是被一支蘸满墨水的毛笔搅出了一团团的黑色，巨大的影子透过云层，投下游动不定的形状。
江火望着远远驶离的卡车，缓缓出了一口气，他此刻正漂浮在距离教学区边缘的一栋破败教学楼的上方约几十米处，站在地面上看，他的身影几乎看不到，只是一个黑色的火柴大小的影子。
他的视线之内，一团巨大的黑色阴影在教学楼之间缓缓移动，如果把眼前的教学区内十几栋教学楼比作一副水墨画，那么黑影就像是打翻在画面上的墨汁，但又隐隐凝成一种形状，说不清道不明，像是某种蛇状的生物，但又像是居无定型的影子。
刚才突然钻出地面，拦在卡车前方的那怪物他也看到了，形似巨型蜈蚣，节支众多，尾巴是黑色的尖锐触手，至少接近三四层楼高，还能灵活地在地下活动，出其不意地发动攻击。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否有名字，但为了方便称呼，江火给它起了个绰号“钻地蜈蚣”，事实上，它远远比蜈蚣可怕；但先比起教学区这个缓缓移动的黑影，这蜈蚣也显得渺小，比起盘踞在教学楼之间的巨大黑影，那只巨型蜈蚣小的就像是黑色河流中的一只甲壳虫。
不久前五号教学楼的倒塌，也全是拜这黑影所赐，根据江火的判断，它来自地下，首先出现在一号或者二号教学楼，由下方侵入学校，残忍地屠戮了几栋教学楼内的学生，目前所见的幸存者只有刘青天、柳秀和那个叫莫城的青年。而他们除了拥有特殊体质的柳秀之外，全是御空级能力者。
由此判断，这东西对于统领级以下的能力者，几乎就是秒杀，而统领级能力者，如果不多加小心，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至于江火，他方才一直在与这东西做周旋。
它从外表上来看，像是一大滩流动的黑泥，但接近之后就会发现，黑泥之下，是数不清的眼睛和锋利的触手以及尖锐的牙齿，它的基本特性是，会吞噬掉一切具备生命力的物质，包括灵力和人类的血肉之躯。
在五号教学楼的时候，何叹冰为了试探黑泥的底细，全力出手，直接将整栋教学楼冻成了一根冰棍，承重墙和钢筋混凝土结构在她的极寒灵力下直接冻成了脆饼干，被江火从上到下的一击贯穿，打得粉碎，一层层塌了下去。
但即使这样，黑泥也显得毫发无伤，不仅数量上并未减少，反而似乎还激发了活性，移动速度提升，吞噬的欲望似乎更强了，就连很多失去理智的学生，也直接被吞噬掉，融化在黑泥之中。
“这样的生命体，不像是人力所能及，完全就是移动的天灾。”江火心里越发沉重，目光扫视着灰尘阵阵扬起的地面，观察着黑泥流动的方向，但却找不到任何规律。
“如果把它做个分类，在怪异里，它也绝对属于灾难级，可以轻易毁灭一座城市的灾难级……”他想到，“不过，这种东西，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不知道叹冰那边是什么情况，她应该和院长他们汇合了吧。”江火望向遥远的住宿区，但除了一片阴沉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黑泥似乎没有继续蔓延的趋势。”江火默默在空中俯瞰着脚下的教学区，那流动的黑影速度似乎在降低，虽然依旧在教学楼之间游走，但并没有继续扩张的趋势。
“它是否有着某种行动规律呢？”江火心思一动，对了！行动规律！这样的天灾一般的东西，为什么不能看作是怪异呢？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那就是，这种黑泥状的生命体，或许也是怪异的一种类型，既然是怪异，就必然遵循着某种规律，只会杀死符合死亡规律的受害者。
“要不要……试探一下？”江火思考片刻，就有了计策。他朝着下方扫视一圈，被力场禁锢在脚下的几个失去理智，瞳孔发黑的学生正趴在地上，不停挣扎着，手脚乱颤，嘴里还不时发出不明意义的嚎叫声。
“就你吧。”他轻轻用手作抓握状，一名黑色短发的男生就被提起，四肢同时抖动，活像是被从水里捞上来的螃蟹。“要想有收获，就要承受相应的风险。”他咬咬牙，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他就出现在距离黑泥最近的一座教学楼的天台上。
风在吹，吹起烟尘。
水泥地面上满是细小的裂痕，通风管道的塑料薄膜也破开了几个大口子，像是被撕开的口袋，天台上还散落着一些凌乱的碎纸片和塑料袋子。
站在这里，往脚下看去，漆黑黑一片，全是流动的黑泥，江火陡然产生了这样一种感觉，他正站在一根插在黑色海洋中的粗石柱子上，脚下千百万吨的黑色海水正疯狂拍打着石块，绽放出黑色的一朵朵浪花，那黑色海水下，是无数尸骨，无数双不甘心的眼睛，以及无数双浮动的人类残肢……
根据之前的经验，黑泥对他并不会造成明显伤害，只会让他微微虚弱而已，但即使知道这点，江火心中也不仅升起了“立刻离开”的想法，面对这种天灾般的生物，就像是面对海啸和地震，令人完全升不起任何抵抗的想法，只想着立刻逃跑。
“可是如果我不做，还有谁来做？当前这个世界，我已经是最强的一批人了。”他默然凝视着脚下的黑泥，几秒钟之后，那个已然沦为怪物的男生被他牵引着，缓缓向教学楼下方流淌着的黑泥落去。
脚下的黑泥出现了异常的动静——黑色海洋翻滚着，突然出现了旋涡，接着海面突然升高，忽然间涌起一阵海浪，接着浪尖越来越高，直到形成一只长长的扭曲的黑色巨口，向着半空中落下的男生咬去。
“果然，对生命有反应。”江火眼睛一眯，控制着男生慢慢上升，像是钓鱼一般，将鱼钩往上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