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零章 图圄

马车出了乐记典当，向东行了不过数里，再折而向北，来到一处衙门，门楼上挂着“大理”两个大字。乐成下了车，抬头望见“国尉寺”三字，但见这三个字，直写得苍劲有力。乐成向里走，就见一个大院子，有三进院子，来到内院，又见青松翠柏，除此之外，惟感受到一种肃杀之气，迎面扑来，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汗毛根根竖起。
“这是哪里？”乐成向左边这人问道。
“国尉寺。”
“找我做甚？”乐成明显底气不足，心中想起前一段听人说，年幼老成的秦王，除了读书习字之外，搞了不少新鲜的事，其中就有什么国尉，说什么负责参谋军机。乐成心中纳闷，这军机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一个商人，赚几两散碎的银子。乐成追问道。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进了内院，又是另一种景象，只见许多同样穿着的人，来来回回穿梭，有一些人怀里抱着竹简，有一些人站在一起不知道说着什么。
乐成被带到一间房内，那两人退去，一个人走远了，一个人守在门外。门被关上，乐成一个人留在屋内。乐成拖着自己肥胖有身躯，费劲地坐在蒲垫上。乐成满室一望，就觉得和牢房差不了多少，一案几两个蒲垫而已。
乐成坐了约一个时辰，门才打开，被人带着，去到另一间厢房，正中坐着一位长官。乐成打量了一番，只见这间厢房陈设简易，但是案几上放在令牌筒，竹简散开，侧边放有案几，乃是公务会客之用。
乐成见其他人退去，只得站在阶下。
“下站者何人？“
“在下乐成。大人何事传小人到此？“乐成毕竟是见过大阵势的人，初来时觉得一些恐惧，但是人一旦清醒过来，立刻恢复的平时的状态。乐成一脸的憨厚，像一位久行善事的大善人，说话不紧不慢不急不徐。
“乐成，韩国人，年约三旬，五官肥圆，左腋下有一颗红痣，乃当今韩王爱妃乐姬的亲弟弟，经营典当行若干，是也不是？“案几上那人站起来，打量一下眼前的这个老实人，拿起一卷竹简，一字一顿地朗读道。
“哈哈哈”乐成眼角笑成一条线，然后问道：“长官莫非就是新任的国尉长史，李斯李大人。小人乐成的确是韩王的小舅子，这在韩国是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事，至于大人所说的小人左腋下有一颗红痣，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天下人都知道我好去青楼，那些小妞儿们传播我的骑术，好奇地抚摸我的红痣，没有什么大不了，又不犯什么法律。”
“乐东家，果然好口才！我且问你，一个韩国针对大秦的大阴谋，你能脱得了干系？”李斯放在竹简，走到乐成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什么阴谋？还大阴谋！小人只不过是一个小商人，小人只不过比别人有一个姐姐，我姐姐只不过是韩王的一个妃子，哪里有这么大的能量来干这件事？大人，小人冤枉，借小人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如此！小人现在的日子很好，娇妻美妾，青楼美人，左手收钱，右手花钱，干吗要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做这种杀头的勾当呢！”乐成有理有据，一板一眼，说来头头是道。
“我来问你，不好好在韩国待着，来秦国做什么生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是一个商人，哪里有生意，就去哪里。像贵国的相邦十万户侯文信侯，当初就曾是一个商人！小人听闻，李大人曾在吕府作门客，理当知道经商之道。”
“嘿嘿嘿”李斯笑道：“没有想到，你对大秦的内政这么关注，对在下这么了解。”
“自古官商一家！小人既然在秦国做生意，当然要关注大秦的内政！李大人作为秦王的亲信宠臣，小人自然不敢怠慢。”乐成笑道。
李斯听乐成有意无意地提起文信侯吕不韦，又提及自己曾经当文信侯门客的事，再看乐成这张有恃无恐的圆胖的脸，立时明白，他的身后应当和吕府脱不了干系。
“会是谁呢？文信侯不至于把这点小钱看在眼里。”李斯沉吟。
“大人，我府中还有客人等着，如何没有什么事，我先回去了。”乐成见李斯不语沉思，就知道自己点了他的几句话起了作用，当下便说道。
“行！只不过，我新建了几处房子，乐东家参观后，再走不迟！请！”
乐成见李斯松嘴，又不敢说不，恐怕扫了他当长官的脸面，只得应答了一声“诺”，跟着李斯去参观什么房子。
李斯吩咐人，头前带路，几个下属拿着火把，一直向里面走，来到后院，在一间屋子中间，有一个下沉的坡道，之字型延伸到地下，约有两层房高低。
李斯和乐成并排走进地下室，往里面走，豁然开朗，墙壁上烛火明亮，又加上十几个人举着火把，照得如同白昼。乐成向前望过去，但见一排排的木栏隔出大小不等的房间，这不是别的，分明就是监狱。
“乐东家，你看我这国尉寺的图圄，何如？”李斯笑呵呵地望着乐成，问道。
“采光不太好，只怕住在这里，会闷出病来。”
“地下好，春暖夏凉。这间图圄乃是刚刚建成，还没有正式收监囚犯！不瞒乐东家，大王已经授权，国尉寺可以随时收监、随时逮捕刑询任何可疑人物。你看如何？”李斯直盯着乐成，两只眼里放出冰冷的光。
“李大人，小人只不过是一界商人。不过吗，小人为了生意，会打探各种绝密的消息。如果李大人有兴趣，小人说上几句，都是可以的。”乐成一看这阵势，如果再不开口，给他一点什么，恐怕走不出这间监狱了。乐成心道，光棍不吃眼前亏，这要不是姐姐和文信侯的面子，此时早就被人动了刑了。
“嘿嘿。”李斯心道这小子是个聪明人，韩王的爱妃并不可怕，只是吕不韦的面子，一定要给的。
“李大人，你看这？”乐成环顾一下四周，示意人多口杂。
李斯挥了一下手，众人退去。
“李大人，我只是听我姐姐挂了一句，说她某日侍寝时，半夜里听到韩王呓语，说什么“哈哈哈，秦王算什么，秦国算什么，孤只是派了一个人，就让你们疲于奔命，无力东侵！变什么法？孤只要守着在位这十几年，平平安安，秦国不来闹心，就成。”我姐姐后来跟我说，为了乐成宗族，让我到秦国来发展生意。至于派了什么人，我真的不知道。我姐姐也不知道。“乐成苦笑道，”小人就知道这么多，如果你不信，小人宁愿试一下这个新牢房。“
“疲于奔命，无力东侵！“李斯仔细在心里琢磨，什么事可以让泰国疲于奔命？
“李大人，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走了！不过，你要随叫随到！今天的事…”李斯挥挥手，说道。
“今天什么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乐成眯起眼，眼角笑成一条缝。
“去吧！”李斯放乐成离去，独自沉思，“什么事可以使秦国疲于奔命，无力东侵？”
帝佐李斯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