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夹缝中的民办学校

在今天的锦秀看来，自己初次踏入社会时的心酸是不折不扣的“为赋新词强说愁”。那时候，生活对她展示的面孔还只能算是多变的冷淡，以后的很多年，她才陆续见识了生活的多副面孔：暴躁、残酷、热爱、温情……生性天真单纯的人，是不太能迎合命运女神的复杂脾气的。
可当时的锦秀也很有自己朴素的一套，那就是在小小的自恋之余，尽快地融入本职工作。
锦秀进入红星商业学校工作的第一天，女校长分派工作时，交给她一串钥匙，说：“锦秀啊，这是杂物库房钥匙，你先熟悉一下环境。你的工作虽说以这个为主，但是可能还有别的事情，随时会喊你的，要有思想准备。目前还不能给你做主任，因为你的工作经验还不够，做得好了再给你升。有不懂的多问办公室的李主任。”
然后校长又将面试时锦秀写的感谢信交还给她，要她一周内用毛笔誊写到红纸上，张贴到就在同一条街的村委会门口去。
锦秀只得都应承下来，本以为这只是面试考题，没想到是真要张贴。自己这毛笔字实在没练过，现学又来不及，白天事情又多，只好四处向同学求助，最后还是当护士的姐姐求同事的孩子给写出来了。
这孩子是学美术的，被大家当成小书法家了，也真是勉为其难。幸好他写的隶书还真有模有样的。锦秀赶紧拿到学校去献宝，大家一看，夸她写得不错，她也不敢说出真相，含含糊糊地应了，一起带着鞭炮就过去张贴了，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商业学校到处是女人，八卦成了常态。锦秀这时才知道这所学校的前身是一个小培训部，两个女大学生一毕业创办的培训部，然后有一个被迫退出。现任校长就是胜利的那个，后来嫁了一位比自己大很多的政府官员，这学校也有了新的发展。
锦秀觉得校长挺能干的，是自己佩服的女人。她按照吩咐慢慢地自己做的事，集仓库管理员与办公室文员、宿舍指导员于一身，工资却不见长，她也毫无怨言。
整个学校就百来个学生，三个班。两个会计班，一个文秘班，都是女生，没有男生。授课老师大都是兼职的。专职的每个人都身兼数职，办公室两位老师，一位就是李主任，这两位主要管招生，李主任平时管办公室所有事，另外那位老师还负责校外公关什么的。锦秀闲时也帮李主任打打字、印试卷。原来在学校里学了两年电脑课程，不会打几个字。现在两个月下来五笔打字学得很顺溜，办公软件也能使用了。
还有就是三个班主任了。和锦秀合住的姐姐名叫刘丽，就是一位班主任，她是教英语的，有研究生学历。不愿意回到家乡农村教书，想呆在长沙。
王老师，大家愿意叫她“王妈妈”，一位和蔼可亲的退休教师，她是单亲家庭，抚养儿子长大，儿子在这里一个研究院工作，她也来顺便发挥余热。
还有一位教语文的申老师，老公是军人，她在家停薪留职过来上班，还没有孩子。锦秀总看不来她病恹恹的样子，说她像林黛玉吧，又觉得皮肤太黑，气质欠佳，像不起来。每次吃饭，她都会皱着眉头，挑东挑西。一到饭点，锦秀都自动远离她。
到冬天，美女张校长常要锦秀去附近市场买鸭子，大家围着火炉吃鸭火锅。她平时不在学校就餐，吃火锅时就留下来。锦秀对做菜很不感兴趣，胃口却好得出奇。每当这时候，校长总要津津乐道介绍厨艺食材，接受大家的赞美，锦秀也就边吃边由衷地佩服。热气腾腾
生源是民办学校的命脉，没有一定的社会关系，随时都可能面临没顶之灾。好在学校与另外一所学校签了协议，为他们管理一部分成人高考录取的学生。人数虽说不多，生源算是比较稳定了。
校长应该承受着很大的压力，才会把自己嫁给那个不苟言笑的比她大了十多岁的政府官员吧。
校长美丽大方，努力维护自己的淑女形象，礼貌地和人保持着安全距离。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办公室里精打细算，勤奋工作。她鼓励老师们多学习，冲着这一点，锦秀离校多年后都一直很感激她。
可是，有一次锦秀发现她根本不会打字，写报告也喜欢大段大段地摘抄，东拼西凑，这不免让她美好的形象大大打了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