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试闯岐山（一）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十一月北风劲吹，十二月大雪漫天，转眼又到了第二年的正月。
此时天地已是一片银装素裹，青梧裹紧了棉袍，捧起双手哈了一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壶温酒，仰头饮下，随手从旁边的树枝抓起一捧雪，往下丢去。
珊瑚兽正合着眼，听见身边有东西落地的声音，慢慢地睁开眼睛，抬头往上看去。
它的小主人正悠哉悠哉地躺在粗壮的树枝上。一身白衣落在白雪皑皑的山林里，就是最好的伪装。如若不是偶尔抖落的雪点雪块，还真不容易发现。
“今日是岁首，往年海域里也学着人类那般祭祀庆祝，海妖们互道吉利讨喜的话，互送对方爱吃的鱼虾美味。在这段时间，咱们海域里每一个妖精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珊瑚兽，今年又是我与你过了。”
说着，青梧又饮下一口温酒。
岐山一带没有人迹，昨夜珊瑚兽带着她跑了好久才到有人的地方，寻了处酒家，买了酒和几样吃食回来。这两个月来皆是如此。
至于买东西要用的钱物，青梧可是在河里湖里捞了很久的河蚌，靠蚌里的珍珠换来的，这还是多亏凤后给她的夜明珠得的启发。
珊瑚兽长相奇怪，若被普通人看到了会引起恐慌，这段日子她都带着珊瑚兽走的没有人迹的夜路，白天里就走一阵歇一阵，不过夜里行路也有借道农家的时候，夜里农家都早睡。
“昨夜路过农庄，叫农户守岁的小孩看到了你，险些以为你就是年兽呢！吓得他们僵在原处，动也不敢动。今日他们会不会跟同村的小孩炫耀说，我昨日见到年兽啦！”青梧想起昨夜的事，不禁发笑。为了补偿那几个小孩子，她把身上仅剩的几个小钱和几粒珠子如数分了出去。
珊瑚兽有些幽怨地看着她，似乎在说：你把身上的银钱都分了，这里哪来的河蚌给你捞，没有河蚌的珍珠，你想喝酒吃菜怎么办？
“珊瑚兽，岐山真的太难闯了！”青梧无聊地看着白茫茫的天空，一筹莫展。
岐山不在人间，而是在天界与人间的交界处。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离岐山比较近，四处一般人进不来。这两个月来她尝试隐匿气息去打开通往神仙葬身之处的大门，皆被守门的神将防得滴水不漏，来来回回几次皆是无果。
“要不，我们先回妖界？先去看看我阿爹。还是，去南禺看看东阑仙君？也不知他好些了没。”她灵巧地转过身来，身子趴在树枝上，抖落了一堆雪。她看向地上的珊瑚兽，“去找琰陵仙君也是可以的，我变作榕树精的模样去找他。”
珊瑚兽抖了抖身上的落雪，咿唔了一声，眼光灼灼地看着青梧，在等她定下主意。
“我想了想，还是要硬闯一次试试看。如今看来，我若想找到阿娘，要么让那两个呆呆的守门将给我开门，要么我用法力去硬生生推开。第一种不大可能，那只能……”她抬手给自己抹去脸上沾到的雪点，怅然道：“我对我体内的法力没个底，我怕我拼尽全力连自己都害怕。”
东阑仙君说得对。她若想顺顺遂遂过日子，要么顺从天界，要么躲躲藏藏一辈子。可天界一早就把她放到了对立面，她必须让阿爹阿娘葬在一起，必须给海域里的每一条做交代。他们只是没有归顺天界，他们只是与人类不同罢了，并非绝然的死有余辜。
她慢吞吞地翻过身来，身体腾空直直往下掉去。
下面的树枝发出“咿呀”的声音，弯下又荡起，白色的身影稳稳地落到上面。
青梧坐在树枝上，面向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雄山，又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包裹，里面装着几块精致的小糕点，她拿起一块尝了一口。
“还是阿娘做的好吃。”
可惜那种味道再吃不着了，也不知能不能遇上一个能做出那种味道的吃食的人，如果碰上了，她定会好生保护着。
正吃着，忽见有一片白云朝那座雄山飞去，停在了山顶处。过了一阵，又有两片白云停在那里。
有仙人去了岐山之门！
好机会！
青梧飞身跳下树来，拍了拍珊瑚兽，“我去岐山之门看看，你在此处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