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游艇之旅

小玳一下班就奔向医院，辗转来到芸儿的病房。芸儿的脸色很难看，满脸都是泪痕，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强子不在，只有一个女人在她身边。据芸儿介绍说，这是强子的妈妈。这女人没什么表情，不过手脚倒还利索，照顾病人很有一套，一会儿打开水，一会儿端饭，一会儿看吊瓶，忙的不亦乐乎。趁着强子妈妈出去的时候，小玳问起她的病。芸儿没精打采地说：“没什么，怀孕了，正准备打掉。”小玳吃惊道：“为什么打掉孩子？那可是一个小生命！”芸儿很疲惫地说：“养不起。”小玳不满地说：“明知养不起，为什么要怀上？怀上了就要养，不想养就做好防护措施。漠视生命，最终会遭到报复。人在做天在看，你的一举一动老天爷都记着帐呢。”芸儿懒懒地说：“他不喜欢戴套。”小玳无言以对。你无法阻止飞蛾扑火，能做的事情是她扑到火里的一瞬间转过头去，避开那悲壮的一幕。为了强子的爽快，她付出了健康的代价。也许她心里觉得很欣慰，至少她达到了强子的满意，至少强子没有抱怨她，至少强子因为她的恭顺而愿意守在她身边，她感谢他的付出！强子在享受的同时怎样看待她？他绝不会感激她，他只会安然接受她的愚蠢带给他的种种实惠。流产之后应该休息一个月，流产相当于做月子，不好好保养很容易落下病根。小玳这么说的时候，芸儿忽然笑了起来：“没这么严重，还一个月呢，我前几次流产都是休息一个星期就够了，身体好得很，一点问题都没有。我年轻，恢复得快。我知道有些女人是要休息那么久，那是因为她们年纪大了。”小玳急道：“年轻就是资本吗？年轻就可以任意作践身体吗？反正强子是一点损失都没有，他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身体受损的是你。若是没有好好保养，毁掉了健康，在疾病中度过后半生的滋味可不好受。况且你出院以后，你还是和他生活在一起，他肯定还会提出要求，你是满足他还是不满足他？满足他，你的生命可能就送掉了，不满足他，你又怕他离开你。别跟我说你们一向如此，你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芸儿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很奇怪她怎么这么幼稚。小玳愣了一下，马上回过味来。事情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芸儿就是这样傻傻地听任强子任性妄为，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爱字。小玳气得发疯，怎么会有这么愚蠢之极的人！芸儿脸上挂着笑，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也许她从小缺爱吧，遇到一个整天把爱挂在嘴边的男人，她就轻易沦陷了，交出她的所有，被别人掌握了命运。同样是缺爱，罗心雨很幸运，有个有钱又千方百计想弥补她的爸爸。芸儿呢？也许有个没钱又不关心她死活的爸爸。小玳没有勇气追问她的成长环境，说出来都是血泪。避开这些让人愤怒的现实，她还能生活的轻松些。
强子妈妈进来，端了稀饭和汤。芸儿接过来，很幸福地吃着，尽管强子妈妈并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关爱，还是一副僵硬的表情，芸儿还是亲昵地拉着她，仿佛把她当成了心灵的依靠。强子轻贱她，强子妈妈也没有拿她当回事。她死命地抓住他们母子，只为了获得虚假的亲情吗？医生走了进来，脸色异常严肃，一开口就把小玳吓了一跳：“你的子宫壁太薄，刮了好几次，如果这次再流产，以后很难再怀孕。你好好想一想，到底做不做手术。如果坚持要做，家属签字，明天就可以做。”芸儿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当场愣住了，不相信地追问：“不会吧，只是流产了四次，哪里就这么严重？是不是看错了，我这次不想生，等我想生的时候再生。”医生冷冷地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我不会看错，这是告知书，你若不相信，可以找别的医院检查。年轻人啊，任性是会付出代价的。”她摇了摇头，去查别的房了。这种事司空见惯，医生都懒得多说了。
芸儿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神空洞，手指却在抽搐。她的心里在翻江倒海，似乎很是为难。强子妈妈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给她背后加了一个枕头，让她靠的舒服一点。做完这件事她就出去了，丢下一句话：“我明天再来，家里好多事呢。”芸儿无意识地嗯了一声，小玳把手放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淡淡地说：“电视剧看多了吧，做这种没意思的事。医生都是危言耸听的人，总是把事情说的很严重，不特别强调有麻烦，怎么显摆他们医术高明？怎么赚得到钱？”小玳微笑道：“表明了流产的后果，你有可能选择不流产，做流产手术的钱他们赚不到，何必要说的严重呢？”芸儿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她的含义，有些讪讪地扭了扭头，一脸的不自在。小玳轻声问道：“你打算怎样？这事要你拿主意，没人能替你做决定。”芸儿迟疑了很久才说：“我想想，我要好好想想。”
下班后小玳赶去医院，芸儿在收拾东西，床上换了床单，显然她不打算继续住下去了。小玳脑子里一转，立刻明白了她的决定，她到底还是选择了把孩子生下来。这有可能是她能怀上的最后一个孩子，错过了这次机会，她再也当不了妈妈。当妈妈是大多数女人的梦想和快乐，她紧紧地抓住了尾巴。有了这个孩子，强子应该会跟她结婚吧，这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错过了这么傻的女人，还有谁会心甘情愿嫁给他？芸儿看到她来，非常高兴地说：“我正要去办出院手续呢，我听你的话，我想圆了当妈妈的梦。我喜欢孩子，我必须留下他。”小玳笑道：“这就对了，他是你的希望。强子呢？他妈呢？他们不知道你要回去了吗？”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不肯来罢了！小玳不便于说他们的坏话，只得强行压下了心中的不快。芸儿笑嘻嘻地说：“我又不需要动手术，不用他们来了。他们忙得很，不让他们来回跑。”小玳几乎怒吼出来：强子有什么可忙的？
芸儿提起袋子要走，小玳看那袋子又大又重，忙接过来说：“你怀孕了，不能提这么重的东西。回到家后同样要注意，你的身体你操心，别再被人指使着干这干那了。”芸儿兴奋地说：“你放心，他妈妈会过来照顾我。怎么说都是她孙子，看在孙子的份儿上，她肯定尽心尽力。”小玳不放心地追问：“这是你想象中的，还是他妈妈亲口答应的？”芸儿有点不高兴，尽力控制着说：“他妈妈不是坏人，她只是不太爱说话罢了，其实她的心眼儿可好了，一家人都是她照顾的。你看到了，她的手脚不是很勤快吗？”小玳暗想：她若不勤快，能养出懒汉儿子吗？她包揽了所有的活儿，儿子自然认为享受是理所当然的。将来嫁进这种人家，她未必有好日子过。妈妈伺候儿子惯了，娶了媳妇以后，怕是会把责任转交到媳妇手上。她是嫁老公养活她呢，还是养活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芸儿显然没有考虑的那么长远，只管沉浸在即将当妈妈的幸福中。
第二天芸儿销了假，按时来上班。小玳悄声问道：“什么时候结婚？都要生孩子了，总不能还拖着吧。纵使不想要你，也得要孩子。”芸儿容光焕发，开心地说：“强子在准备结婚的事呢，我决定留下孩子的时候他就主动提出结婚了，他妈妈，”芸儿不好意思地改了口：“我婆婆通知了他们家的亲戚，这件事已经坐实了，不会再更改了。”小玳松了口气。总算在结婚方面强子表现的有点担当了，不失为一个好男人。如果连孩子都不要，那就比畜生都不如了。虽然他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才收了心，但是冲他顾念孩子这一点，他会好好对待芸儿。
周末小玳在家里休息，时钟已经过了九点，她还赖在床上。忽然电话响了，她懒懒地拿起来，电话里面传来许映秋的声音：“赶快过来，有好东西给你看，不过你要负责把小张带来。”小玳一下子跳下床，迅速冲到卫生间梳洗，同时心里反复琢磨着。许映秋口中的好东西是什么？显然是想展示给张正周的奢侈品。范围很大很难猜，她随便拿什么出来，对于张正周都是极大的诱惑。现在的问题在于怎么瞒过路颀嫣把张正周骗出来，只要她一打电话，路颀嫣的毛一定会竖起来。她想了想，只能借助于唐俊山帮忙了。两个男人谈公事，她总不好意思阻止吧。唐俊山爽快地答应了，并且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小玳偷偷瞄了他一眼，不由得有些疑心。他是张正周的好朋友，张正周的前途与他多少有点关系，如果他想飞黄腾达，必定会极力促成张正周和罗心雨的好事。可怜的路颀嫣，就这样被抬到了祭坛上，被众人分而食之。
三人见了面，唐俊山淡淡地说：“我功成身退了。”张正周一下子起了疑心：“你们诓骗我？”他转身要走，小玳只得拉了唐俊山一起走。三人来到港湾，迎面看到一艘游艇，上面赫然写着心雨两个字。小玳不禁惊呼起来：“这是罗心雨的游艇，天哪，太漂亮了！”张正周呆呆地看着，没有挪动脚步。小玳和唐俊山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催促他，只是紧盯着他，防止他突然跑掉。他在进行剧烈的思想斗争，谁面对着这样豪华的游艇都会失去自制力。罗飞扬和许映秋从游艇上下来，走到他们跟前。许映秋赞许地看了一眼小玳，对唐俊山也颇为客气，唐俊山受宠若惊，连连说“许总客气了，我受之有愧。”罗飞扬来到张正周面前，笑吟吟地说：“我们又见面了。”张正周倏然想起上次见面的场景，心里颇为羞愧，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罗飞扬亲热地招呼他上游艇，他犹豫着，不敢动弹。罗飞扬呵呵笑道：“只是一起出海罢了，又不会吃了你。难道我的邀请不够分量？”唐俊山拉了拉张正周，张正周期期艾艾地答应了。
上了游艇，翁雪雁带着罗心霜在做游戏，并没有看到罗心雨。张正周顿了一下，又开始疑惑。许映秋早看出了他的心思。有罗心雨在他会不自在，没有罗心雨在他会失落，说到底两个人牵牵绊绊，就是一对冤家。她喊了一声，罗心雨从水里出来了，带着一身的水汽，水从她身上流下来，她潇洒地甩了甩，看得张正周直发怔。罗心霜好奇地看着他，悄声问道：“他是谁？”翁雪雁大咧咧地说：“他是未来姐夫。”张正周脸刷的红了，浑身不自在，手足无措地坐在椅子里，拿起桌上的奶茶喝着。奶茶热乎乎的，显然是刚冲好不久。罗心雨换了衣服，坐在他对面。她的头皮披散着，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这味道直往他鼻孔里冲，引得他不住地猜测她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露。她拿着梳子缓缓梳头，张正周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当年他送她的梳子。钱是她交到他手上的，他挑选的梳子，梳子有点旧了，可见用的很频繁。张正周暗暗低下头。她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要勾起他的回忆。他经不住考验，如果不避开这一切，他很快就会缴械投降。
罗心雨看出了他的想法，朝小玳一招手。有第三者参与进来，他就不会那么拘谨了。小玳飞快地跑过来，兴奋地问：“什么时候开动游艇？我可是想享受站在游艇前面吹海风的快感。”罗心雨笑道：“喝完奶茶就去，我亲自开游艇。”小玳惊讶道：“你拿到了驾照？”罗心雨笑道：“在法国就拿到了，开游艇和开汽车一样，没什么难的，只是注意事项不太一样。在路上开车注意的是路标，在水上开游艇注意的是航标。在路上开车摁喇叭，在水上开游艇摁汽笛。在路上开车看地图，在水上开游艇看海图。不过我的驾照是内河的，我爸爸的驾照是海上的，内河我开，到了海上他开。”小玳赶紧问：“我能看着你开游艇吗？”罗心雨大咧咧地说：“可以呀，谁想看都欢迎。”她的眼光瞄着张正周，张正周没有吭声，但是脸上现出一丝跃跃欲试的表情。这辈子能有无数次机会开车，但是开游艇可能一次机会都没有。能摸到游艇的方向盘，就已经很幸福了。
几个人下到驾驶室，小玳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唐俊山和她一起瞎猜，张正周极力控制着不表露出来自己的兴趣。他的沉稳并没有骗过任何人，唐俊山几句话就戳破了他的心思：“很激动吧，我知道你肯定感兴趣，你对这些东西向来有研究，你最喜欢摆弄机电产品了，要不机器怎么都找你来修，要不主任怎么那么看重你？”张正周装不下去了，热络地查看着每一个零件，抚摸着仪表盘，满脸的兴奋。罗心雨发动了游艇，游艇缓缓驶出码头。罗心雨握着方向盘，看着航标和导航，聚精会神地开着。张正周看了一会儿导航，看出一点门道来，和罗心雨讨论起来。小玳冲唐俊山一使眼色，唐俊山马上随她出了驾驶室，来到游艇前方。风轻柔地吹着，拂过脸颊，异常的舒适。小玳喜滋滋地说：“水面上的风和陆地上的风感觉不一样呢，我喜欢站在船头，感受着乘风破浪的豪情。”唐俊山笑道：“如果我爸爸知道我坐上了游艇，准会羡慕我。他们一辈子都在果园那儿生活，我爸要不是找我，连厦门都不会来。帮我拍几张照片，发给他们高兴高兴。”小玳爽快地从不同的角度拍了照，唐俊山随口问道：“你不拍吗？”小玳摇摇头：“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上了游艇，他们会逼我带他们来的。只要是我享受到的，他们都要享受，却从不想我经过了多少努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要为自己活着，不能把整个家庭拴在腰间，带着他们一起跋涉。你哥结婚了吗？”唐俊山说道：“下个月举行仪式，已经领了结婚证了。我嫂子搬过来住了，在另外的房间里。她儿子跟他们住在一起，还算是老实，不是调皮捣蛋的小孩。”小玳忍不住笑了：“她儿子，叫的这么见外，不是可以称他为侄子了吗？”唐俊山嘿嘿笑道：“叫不出口，没有血缘关系，没办法拿他当侄子看待。血浓于水，真不是简单的一句话，有血缘关系，怎么看都觉得亲热，没有血缘关系，再乖巧还是觉得有一层隔阂。那小子年纪不大，开始帮着干活了，幸亏他勤快，否则干吃我哥的，我可不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