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后事之师

围观的将校迅速让出一条通路，从人群中走出一个高大健壮的独耳将领。
他迈着大步走近周青越，抬手一掌打掉他手中的刀，又抓着他的衣襟，一把将他推出去老远。
周青越勉强站稳了身子，擦了一把流到下巴的鼻血，面带愤然指着高飞翰吼道：“老大！他们要杀我的华子。”
石浩挠了挠毛糙散乱的发髻，瞪了一眼周青越，说道：“你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高飞翰伸出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说道：“石浩，你纵容部下行凶，该当何罪？”
石浩弯下腰，朝高飞翰揖了一礼，说道：“还请高监军恕罪，这只是一个误会。”
高飞翰冷笑了一声，说道：“误会？朝廷派本监军来督军，就是要盯紧你们这些人，封峻已经伏诛，难不成你们也要反？”
“朔北军上下，历来对朝廷一片忠心。”
高飞翰摇着麈尾冷哼一声，睨了一眼周青越，说道：“忠心？本监军才来第二天，就揪出了一个封峻的余党，他竟然还想趁机行刺本监军。”
“高监军言重了，他年纪轻不懂事，这才冲撞了监军，可是绝无二心，我代他向监军赔罪。”石浩再次朝高飞翰揖了一礼。
“你这就算赔罪了？哪有这么轻巧的事。”
“那监军说怎么办？”
“你要想本监军息事宁人，也行，除非……”
“除非什么？”石浩问道。
高飞翰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说道：“除非你向本监军跪下，磕三个响头，再学三声狗叫。”
“姓高的！”周青越一声大吼，举着拳头疾步冲向高飞翰，“你有种杀了我，凭什么折辱我们老大！”
石浩伸出粗壮的胳膊，一把拦住周青越，揪着他的衣领扔给两个军士，说道：“把他拉下去，关在马厩里，天黑前不准放出来。”
周青越死命挣扎着，口中急声说道：“老大，别跪！我不怕死，姓高的你有本事冲我来……”
那两个军士架着周青越朝马厩走去，另外还有个人牵着华子，紧跟他们后面。周青越一会儿叫骂高飞翰，一会儿哀求石浩，渐行渐远的声音里，隐隐带了几分哭腔。
石浩见送走了周青越，便转过身盯着高飞翰。在他紧缩的瞳孔，中带着豺狼般的野性。他亢声问道：“高监军说话算话？”
“你只要照本监军说的做，周青越谋反的事，本监军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石浩阴沉着脸，摸了摸下巴上粗硬的胡茬，胡茬刮在他指尖的硬茧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深吸了一口气，虎背蜂腰一沉，弯下一只膝盖。
“慢着，”高飞翰朝西边走了几步，用玉柄麈尾指着地上，“你跪在这儿。”
石浩直起身来，朝他所指的地方走去，那块地上，有一滩被踩得乱七八糟的稀马粪。
这时，站在高飞翰背后的一个络腮胡将官，骤然捏紧了拳头，作势一步上前。他旁边一个穿筒袖铠的将官，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附在他耳边悄声说道：“你忘了老大怎么说的？别再给他捅娄子了。”
那络腮胡将官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回来，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其他围在四周的将校军士，也跟他一样恶狠狠地瞪着高飞翰。
石浩站在这摊马粪前，看了一眼散发着恶臭的地面，又翻起眼皮看了一眼高飞翰，瞳孔中闪现一丝冷光。
石浩挺直了铁塔般结实的背脊，屈膝缓缓跪在马粪中，朝数步之遥的高飞翰俯下身，双手撑在脏污的地上，慢慢低下了头。
“跪这种人，值得吗？”
正在这时，从高飞翰身后的人群中，走出一个包裹着大半边脸的伤兵。他话音未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刀出鞘，一下捅穿了高飞翰的后心窝。
高飞翰缓缓转过头看着他，一脸惊骇，口鼻中缓缓流出鲜血，他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什么，腿下一软，歪斜着重重跌倒在石浩面前。
石浩紧盯着那伤兵，面带愕然地站起身，说道：“竟然是你？！”
“没错，是我。”那伤兵三两下扯掉脸上的绷带，露出盖着黑色眼罩的左眼，以及左额上那道斜穿眉角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