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绯红

“就是他给我讲的这个传说，如果你去看看挂在墙上的那些报纸剪贴，你就会看到完全不同的历史故事，但是对于我来说，唯一的最好的故事就是我父亲讲给我的那个。”
“给我讲讲。”
“雍术是个光芒万丈非常有领袖气息的人，他非常有凝聚力，所以在这里他聚集了一帮忠实的客户和朋友。他总是相信自己就是凤凰涅槃时候的产物，就像龙舌兰的传说那样，只要等到下一次的凤凰涅槃，他就可以成为伟人，然后留名青史。实际上今天已经没有人再谈论他阴暗的那一面了。”
“阴暗的那一面？”
“没错的，除了创作，聊天，喝酒喝抽烟以外，也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情，不过，除了......”
“除了什么？”
“他喝醉的时候就虐待金林真，拼命的打她，在她身上画画，用小刀。”他指着上面的画框说道：“看，那张照片上面的就是他们两个人。”
她顺着李汉斯的手指的方向看去，仔细观察着上面那张发黄的黑白照片，上面的男人头发梳向后面，旁边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梳着民国时期上海滩女人典型的披肩卷发，穿着修身的旗袍，手里还拿着一把绣着梅花的扇子，他们两个人都是笑眯眯的。
“但是她怎么会不反抗呢？”
“因为她爱他。”
“这并不是借口。”
“她在国外的时候就做各种工作去养着他，在回国之后也继续这样的生活。”
“但是她怎么能够忍受他这样的家暴呢？”
“因为她深爱着他。”
“这也不能作为伤害自己的借口啊！”
“他有病。有一天，天气很阴暗，雍术就突然的去世了，谁知道是不是喝多了，或者得了绝症之类的，”他打断了林尚说道：“就在那个时候，这个地方和金林真的爱情就变成了传说。”
“为什么？”
“金林真决定把一切雍术活着时候的东西都按照原样保留。你看那些隔板上的瓶子。”
“上面全是油垢。”
“墙都没有重新粉刷，音乐还是照旧，金林真还是穿着那条黑色的旗袍站在吧台后面，你去点东西，只要不是龙舌兰，她就摆出一副臭脸给你看，然后低头喃喃自语。如果你进来，她就会给你一个微笑，一边用抹布擦桌子，一边给你提建议，给你推荐龙舌兰，就好像每个人都必须记住她的那个爱人，把喝这种酒作为应该负担的责任一样。我从很小的时候起，父亲就准许我喝这种酒了。”
“起初，他也许就是为了缅怀这个伟大的画家，还有他那个在创新会运动时期的朋友，于是在歌碟里总是播放那首周旋的《何日君再来》：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喝完了这杯，请进点小菜。人生能得几回醉，不欢更何待。来，来，来，喝完这杯再说吧.........但是却出现一个难以理解的现状，那就是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龙舌兰酒吧的传奇就是金林真对于雍术爱情的纪念，它已经超越了这个精尽而竭的画家本身。而金林真，尽管因为自己的爱情承受了那么多的折磨，她还是像个拿着武器的斗士，一直努力营造这里的良好气氛，毫不客气的把不速之客赶出去。九十年代初期的时候她退休了，这里还是保留了她的传统，它的继承人也努力将她的精神传承下去。”
李汉斯一口将他的龙舌兰喝光了，又一次看着林尚，嘴角边浮现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你能够爱的这么深吗，善善？”
“我不认识雍术，但是如果你去向金林真打听雍术，她会告诉你他是一个艺术家，她的视线会飘回到从前，她的唇边洋溢着笑容，她的话语之中也尽是崇拜之词。你可以如此深刻的珍视一个男人吗？甚至是用你的毕生之力来养活他，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他，甚至是忍受他的恶劣态度？”
“不会。”林尚毫不犹豫的回答。
李汉斯笑了起来，看起来很满意的样子。
“看到了吧？”他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继续补充说道：“还有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还有完全不同的爱情方式，还有人能够为他的所爱之人做出这样的牺牲，还有人为之付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