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机会

时辉拾掇好摄影器材准备跟周茉莉一起出门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天，说：“今天天有点阴呐，你看天气预报了吗？”
“不用看，这都秋天了，阴天不是很正常吗？咱们拍冬装，这种天气正好，特别能拍出萧瑟感，还有那种我…我什么…对了，"我见犹怜"的感觉。赶紧的！”周茉莉催促着。
“不是让你在你家旁边等着的吗，就在那边拍，你还跑过来一趟干嘛？”时辉批评她。
周茉莉说：“那是郊区，我怕你不认得路。怎么样，我周到吧？”
时辉想着下午去余航那的工作，没心思跟她瞎聊，一路上都在看资料。到了拍摄场地，店家的人已经捧着衣服在那等了。
周茉莉去换好衣服补了妆，各种造型动作她已经提前在那片荒凉的空地上模拟了许多遍，拍得简直不能更顺利。如果不是冬装换着比较花时间，还经常要重新整理头发，想必不到中午就能拍完。
储存卡快满了，在周茉莉去换倒数第三套衣服的时候，时辉拿出准备好的新储存卡准备换上。
刮了一早上的小风忽然大起来，不待时辉把卡换好，豆大的雨点猛地就从风里往外蹦跶，越蹦越带劲，时辉手忙脚乱地保护自己的唯一奢侈品兼吃饭工具，卡槽好不容易扣好，慌慌张张把整台相机往怀里揣，眼看包不住，赶紧把外套脱下来裹住相机，再把背包抓了狂奔到旁边能挡雨的楼下，已是从头顶到鞋子透湿。
周茉莉在屋里看见下雨了，刚换好衣服便忙不迭找了雨伞跑下楼来，周围寻了一圈才看见时辉，他身上薄薄一件衣服贴着前胸后背，冷得牙关抖个不住。
“赶紧跟我上楼去！”风挟着雨把周茉莉吹得也一阵哆嗦，她一把拿过时辉手里的包，撑起伞，带着时辉往她家去。
店家正在周茉莉家整理拍好的衣服，周茉莉推门进去，一身准备拍照的新衣服已经湿哒哒的，店家看了脸色一沉，让她马上换下来，然后留下那几套还没拍的衣服，嘱咐等天气好了抓紧补拍，便带上其它衣服，下楼开车回店了。
时辉小心翼翼地把相机从湿衣服里拿出来刚擦干，周茉莉把他往浴室推：“赶紧去洗头洗澡，你千万别感冒发烧了，到时我的照片补拍不成，余总的活也要耽误了。”
她给时辉找了浴袍，又去房间里翻箱倒柜找到最宽大的T恤塞给他。趁着时辉在浴室，她快速把时辉的裤子用熨斗熨干，再把湿透的外套拧干，扔进烘衣机里。
时辉的电话在包里响起来，响了两次她没理，再响第三次她忍不住铃声的聒噪，就帮传个话吧，她去把手机拿出来，摁下接听，“喂”了一声，对方没说话，她又“喂”了两声，仍是沉默，她正打算挂掉，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你好，请问这是时辉的电话吗？”
那声音亲切平和有礼貌，一听就是训练有素的客服，周茉莉一边忙着摆弄熨斗，一边随口说：“时辉他在洗澡，你过会儿再打过来。”
电话那头寂静无声，周茉莉觉得这客服还挺识趣的，也快快挂了电话。
过不了半分钟，电话又响了：“请问是时先生吗？”
这个销售难缠得多，周茉莉说了两次时辉不方便接电话，还在拼命推销郊区新楼盘。周茉莉直接把电话挂了。
周茉莉把干衣服裤子挂在浴室门上，10分钟后时辉吹干了头发，穿好衣服从浴室出来。周茉莉说：“刚才广告电话响个不停，我帮你接了2个，一个卖房子的，还有一个不知卖啥的。”
时辉说：“不用管这些电话。”
周茉莉让时辉把其它换下来的湿衣服都洗了拧干放进烘衣机里，按下开关，提醒时辉：“等下衣服干了，记着都穿走。对了，你赶紧检查检查照片，我那么辛苦拍一早上，别给淋坏了。”
时辉拿过相机，摇头说：“你看你挑的好日子，真是够萧瑟的。”
新英格兰的秋夜比中国南方要冷得多，深深的凉意一阵阵地从窗户缝里钻进屋子。
欣阳坐在窗边，死死抓着电话，任由“嘟嘟嘟”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着。
“时辉他在洗澡……”那个女孩子的声音甜美中透着伶俐，一听就很年轻。
这声音在脑中回放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没有力气再回放了。欣阳摁掉了电话，把手里写满了话语的小本子放回桌上，一点点挪到床边，慢慢躺下，蜷缩起来。
“永远也不要高估了自己在别人心里的位置。”她以为自己会哭，可是竟然笑了。
即使分手了，在心里他仍然跟她有关联，直到，他成了另一个人的。
不知躺了多久，她把桌上小本子和笔摸过来，用尽力气写下了今天的日期。她要把这个日子记下来，这是她和他真正结束的日子，也是她该彻底把他忘记的日子。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程成高兴地告诉欣阳：“我问了余航，他说时辉这搭档挺好的，做事认真，靠谱着呢，你就别担心了。”
欣阳笑笑说：“我不担心，也不该我担心了。”
所谓一物降一物，比自己年轻可爱的女孩子，给时辉带去新的人生动力，再合理不过。自己不过就是那个爱情实习，从自己这里练就的经验教训，想必能让时辉新的感情之路走得更好，连同事业之路也走得更好。
如果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是带着些使命，自己对于时辉的使命就这样完成了。将来他会成为更好的他，是她错过了吗？她默默在心里做了否定，不是的，倘若从前的她和从前的他在一起，她永远也不会得到更好的他。
她啃了口面包，说：“程成，记得帮我把那眼霜寄到我姐的地址。”
吃完早餐她给欣平打了电话，告诉欣平不用让姐夫给时辉安排工作了。“他现在跟朋友创业，挺好的。”
欣平说：“你还操心给他找工作，他一定特别感动吧？”
“不需要他感动了。”欣阳说，“姐，谢谢你，谢谢姐夫。”
“谢啥谢？又没用上咱们。你今天怎么好像怪怪的？”欣平说。
欣阳说急着出门去多元文化中心上班，挂了电话，欣阳跟程成一起下了楼。程成心潮澎湃地拉着欣阳说：“我觉得，现在国内的机会越来越多了。”
欣阳笑笑不说话，“机会”这词对于她，从未像今天这般冰冷。
回到多元文化中心，欣阳把近期两个活动的方案改好了，交给Karriem再复核，又接待了两波来打听情况的国际学生，快到中午的时候终于歇了歇。
电话响起来，是丁薇薇，一定是贺之均到了，约自己吃饭。欣阳怀疑自己现在有没有勇气去看这俩人秀恩爱。
“欣阳，之均到波士顿了，温总说想带着惠惠，跟你和我，还有之均，一起吃个饭，你这周末有空吗？”丁薇薇在秋天里如沐春风。
欣阳迟疑了一会儿，说：“薇薇，不好意思我这周末去不了，有点事。”
“没事，我们可以等你有空了一起，下周再下周都行啊。”丁薇薇兴致高昂，大概是细心想到了什么，补充一句，“你要是不愿意跟温总吃饭，就我和之均请你吃饭吧，难得聚聚，你可不要推辞哦。”
“我倒没有不愿意跟温总吃饭，”欣阳说了半句，而收住了下半句“我现在不想见到任何会让我想到时辉和他家人的人，比如贺老师。”
她的嗓子被堵住，丁薇薇还在温暖诚挚地邀请她，她不想敷衍推搪，也不想随意撒谎，定了定神，用暴露了心情的声音说：“薇薇，我最近遇到些私人的事情有点塞心，别担心，是小事，我自己可以应付，只是暂时还没有心思去吃饭，别破坏了你和贺老师难得见面的好心情。等过了这阵子，我一定请你和贺老师吃饭补上。”
丁薇薇听了，收住刚才满是喜悦的语气，说：“欣阳，如果你需要帮助，一定要告诉我。”
“真的是小事，放心吧。”欣阳笑笑，心情似乎已经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