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始（二）

我没想到噩梦来得这么快，有一日我在枕头下发现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要我一日一次在她的饮食中下毒，落款是他们烙在我胳膊上的印记，他们提到会照顾好我的家人。
我想过一死了之，可在我死后他们一定会再找一个人顶替我。
第二日我醒来便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纸包，里面装着白色粉末，我知道那就是毒药。我颤颤巍巍把这白色粉末倒到她的汤里，先是倒了一半，后又发觉不妥便把那一半也放了进去。
过了半月她便病了，整日发高烧，我呆在她的床边一步未离，这时我才发现那白色粉末根本不是毒药，而是用来试探我忠心的计策。
她的病过了一个月才好，不过是她痊愈的三天后，我就又收到了毒药，我照旧全部加入她的汤里。半月后，我开始在下毒时将毒药藏进我的指甲里，一年一年过去了，他们给的药量没有变，而我下的毒越来越少了。
我的傻姑娘一天一天的长大了，开始有担忧，开始有心事了。
我慢慢发现她喜欢上了一个人，她看他时眼睛亮亮的，眼睛是骗不了人。可她喜欢的人那个人是太子，生在皇室，总有些事身不由己。
那一年，她的哥哥上了战场，我在她脸上看到了更多的忧愁，她开始经常发呆，会在夜里突然惊醒，哭着问我她的阿哥一定是会平安归来的，我抱着她，回答她一定会的。
那天的阳光很好，征战的军队回来了，可她的阿哥却永远留在了十九岁那年，甚至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我不知道那段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她的泪仿佛快流干了。她整日昏睡，额头细密的汗水总是不断，夜里梦魇，一声一声叫着阿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陪在她身边。
也是那一年起，我没再收到过毒药。
日日不断的汤药吃下去终于有了疗效，至少她同旁人一样，白日醒着，夜里休息。
后来她来了宫里，我随她一同来了，她渐渐有了笑颜，可我知道她再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丞相幺女了。
过了没几日，那一天我回丞相府为她寻个东西，可等我回来后她不知怎的又病了，我问当值得宫女，她们说闻到烟味就急着进来了，只看见姑娘晕倒在桌上，还…还吐了血。
我同太子殿下在她床头守了一夜，第二日她竟执意要回去，我不敢深劝，便同她一起回了家。
这一次她竟也再不见太子殿下，而我也再没见过她流泪了。
几个月后她终是入了宫，我没想到死亡这么快向她降临。我躲在柱子后面看着她的背影，那天她的气色很好，可我知道那是回光返照。
我从未见过有人哭得如此悲痛，生生泣出了血。我缩在角落里，仿佛回到了从前，从前那个没有心的我。
我没敢再看她最后一眼。心如刀剜的滋味我终是尝到了。
那场葬礼奢华得像个梦，可我的傻姑娘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后来她的阿爹服了那幅汤药，忘了一切，我服侍在左右。
二十年过去了，在这年冬天当朝丞相寿终正寝，享年六十二岁。
我饮了一杯毒酒，回忆的最后一幅画面，是她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