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尘埃落定

陆政玄也在犹豫，倒不是犹豫同意不同意，两个女儿一个嫁侯府，一个嫁国公府，这原本就是他最迫切的愿望。至于谁嫁谁，他并不特别在意。只是当初出于最可能成功的计划考虑，肖意慎对染月有意，才想要将映月送到国公府。既然现在他上门求娶映月，那将染月换过去，也是可行的。
然而或许出于自尊心作祟，临到这个时候了，眼见肖意慎这么急切的态度，他突然觉得这么轻易应了，显得他陆府的女儿多廉价似的，任人挑拣。不过，他又担心话说重了，架子摆过头了，万一把肖意慎吓退了呢。
于是陆政玄再三斟酌了字句，才开口道：“世子的情谊令人动容，我想，以世子的才貌、家世，又怀着十足的诚意，这世间的姑娘，只要神智正常，都不可能会拒绝。只是……映月是我女儿，而我陆府……当爹的总是都怕孩子受委屈。所以有些事情，我也想问清楚。”
“伯父但说无妨。”肖意慎大概猜得到他想问什么。
“去年臻月走后……”提起这个话题，陆政玄难以克制地有些哽咽，“那时，我家提出让映月代嫁，不要破坏两家之间的约定。那时世子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为何现在……”
果然。
肖意慎没有立刻回答。
他从前与这位伯父并无太多交流，也就是与臻月定亲时，短暂相处过。不过过去倒是常听别人说，陆政玄为官勤勉、为人正直。眼下看来，的确如此，他顶着平陵侯世子的名号而来，陆政玄却也丝毫没有谄媚之态。面对他的求亲，也没有迫切激动之举。
反而第一时间是担心女儿受委屈，若真是一心想攀附侯府，难道不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略过以前的事情不提？
看来一年多前，他确实误会陆家父女了——他们提出让映月带臻月履行婚约的建议，一个出于对约定的虔诚，一个是出于对他的情谊。
肖意慎为自己过去的武断感到愧疚，他们是臻月的家人，他却在臻月去后，在他们正当遭受亲人逝去之痛还要努力维护两家的颜面与情谊时，让他们陷入流言之中。
陆夫人也对陆政玄提出这个问题不解，她现在最怕肖意慎突然反悔，心里怪陆政玄今天是怎么了？又怪自己还是不该犹豫，应该直接应下……
现在陆政玄话都说出来了，还能收回去？陆夫人只得紧张地捏紧手心，等肖意慎的回应。
肖意慎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才慎重地一字一句道：“我先为那时的无礼向伯父伯母道一声歉。”
“哪里哪里，不必介……”
“怀。”陆夫人赶紧说道，被陆政玄盯了一眼，才讪讪闭嘴。
“那时我沉浸在失去臻月的痛苦中不能自拔，什么话都听不进。连我爹的吩咐，也是充耳不闻。”言下之意，陆政玄的提议虽然被拒了，但当时他连自己亲爹的话都不听，也就是说，并不是刻意针对谁。
“对于伯父伯母的提议，我根本都没心去思考。更无暇去顾及周全，那时的状态，可用生无可恋来形容。所以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映月。却不知总会有无聊的人，胡乱揣测，乱编一气，才生出流言蜚语来。”肖意慎停了停，整理了下思绪。
“后来，随着时间流逝，我心里的伤痛虽不减，但终于明了人死不能复生，活人的日子还要继续。慢慢地恢复了理智，这才反应过来，我给伯父伯父，还有映月姑娘造成多大的伤害。也因此，对映月姑娘生出了深深的愧疚，不瞒您二位，后来我与映月姑娘也见过几次。”见过面这话不假，但以前大多是无意间遇上，只有昨天，才算是有意见面，却是冲着染月去的。他此刻提出这些，也是为了显得情感的转变有理有据，有道理可循。
“不过伯父伯母请放心，我们没有任何、一丝丁点儿逾矩。”
陆政玄夫妇没说什么，肖意慎又道：“没想到兜兜转转之间，这份愧疚的情感渐渐变了，变得复杂起来，参杂了思念、钦慕的情绪。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也想对自己以往的过错有所弥补，所以才斗胆二次上门亲求！”
肖意慎这番话，早在心中演练了多此，昨晚，他也是这样说服的父母，说到动情处，还落了眼泪，不仅如此，连映月倾慕他十多年的事情，也告诉平陵侯夫妇，才获得了父母的认可。比起自己的爹娘，陆政玄夫妻好糊弄的多，现在说出来，言辞恳切，情真意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