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流年

景邺十一年冬，燕帝荀辽率重骑突袭北境，又以东西两路精兵强破天庸、石津二关，三面围攻，欲夺镇北。镇北军所部固守不出，敌攻城月余，未竟。除夕前夜，镇北王慕容靖亲领奇兵夜袭荀辽中军大营，斩敌将十余。又五日，燕军退。
萧晟将最新的军报合上，起身走至屋外，极目北眺，那里矗立着蓝沧建国百年来难克之劲敌——大燕。
大燕地处极北苦寒之地，与蓝沧南北相峙，燕人尚武，先祖以游牧为生，民风彪悍，尤以骑兵见长，所过之处，攻无不克。萧氏举三代之力，无力与之战，致使北境之地，常年战火连天，哀鸿遍野。后至景邺一朝，萧晟以慕容靖为帅经略北境，筑工事，建壁垒，练精兵，十余年间，北境土地再无所失。
萧晟负手而立，目光穿过北方的阴云望向更远处……
燕军虽败，实力尚存，荀辽年事已高，只怕不会再亲征，燕骑下一次来犯又是谁领兵？荀毅还是荀昭？萧晟在心里暗暗琢磨这两人。
长子荀毅乃庶出，曾言：欲得镇北需向战场之外谋之，此人行事圆滑老辣，虽不得重用，却深谙韬光养晦之道，若一朝得势必成蓝沧心腹大患；三子荀昭为嫡出，深得荀辽所喜，常年跟随荀辽出征，拥趸者众，此人虽勇武非凡，到底失之年轻，尚不足虑。
“荀毅，荀昭，”萧晟轻轻念着这两个名字，眼睛微眯，漆黑的瞳仁愈发幽深……
流年似水，往日的汹涌都埋在冰山之下，只露出岁月静好的模样，让宫里的孩子安然长大。
当青涩的少年长出挺拔的背脊，灵动的女孩染了明媚的颜色，当时间蜿蜒成涓涓细流，温柔地在他们指尖流淌，那颗名为‘心悦’的种子便破土而出了。
清寒心里藏着一个秘密，那个秘密是一个少年。
初见时他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她的眼，而后相处，由眼及心，又悄悄在心底生了根、发了芽、开出一朵花来。这是她最珍贵的秘密，她小心翼翼地珍藏，谁也不告诉，只在夜深人静的夜里偷偷拿出，害羞的看一眼，然后又慌张地收回心间。
等等，再等等，这样珍贵的秘密合该在最美的年华诚心捧出才不算辜负。一日又一日，等待因难耐而艰涩，又因憧憬而美好，憧憬的甜美包裹住等待的酸涩，清寒一口一口尝着，竟也觉得味道不错。
后来，她的满心欢喜越发掩盖不住，日日与她一起的萧宇瞧出端倪，忍不住打趣她，她羞红了脸又假作镇定，慌乱的眸子向少年望去，她害怕他知晓心事，又期望他能从自己的眼神里嗅出一丝一毫，少女的心啊，总是这般矛盾。
再后来，她的笑容被蒙住了，望向少年的眼眸也充满忧愁。
一方丝帕，绣着娟秀的‘岚’字，若不是偶然，只怕不会那么轻易被清寒瞧去，她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拾起飘落地上的丝帕，动作那样温柔、神情那般眷恋，只一眼，就将她的心扎得生疼。
她的长风，她的银甲小将，她怀揣心底多年的秘密，一瞬间支离破碎……
可是她不甘心！她还没有将喜欢说与他听，她还没有寻来世间珍宝捧到他面前，她还没有助他驰骋疆场，她还没有拼尽全力去爱！或许，她做了这许多，长风便能看见她的好，心里也会喜爱她!
是了，正是如此，定是这样！
……
风吹散愁云，让时光洒脱经过，只是偶尔下了雨，将心里的伪饰洗刷干净，露出经年的伤疤丑陋而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