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姑苏城。
姑苏江南城，南市天下市。
来姑苏，不可不去南市。这也是姑苏城中苏莲子唯一去过的地方。
但以前跟着燕姨，她们都只在偏僻的店里迅速地买好需要的东西，便趁早回山了。她还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自由自在地享受着这盛世太平的繁华热闹。
南市虽说只是姑苏城的集市，但向东靠近入海口，东夷商船乘风而至；向西江水滔滔不绝，西蜀客商顺流而下；和平时节，北方行商也云集而来。更兼江南物华天宝，人物风流；大将军府鼓励商业流通，不像其他国朝重农抑商。
可谓天时地利人和，所以天下奇珍异宝尽出其中，西蜀锦官城，北朝洛阳城的集市都不能与之相比。
卯正，开市的钟声在市门上敲响，一个个店埠纷纷推开店门，打起招牌。客人从入口处鱼贯而入，散入上百条大街小巷。叫卖声，揽客声，争执声，赞叹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阁楼上，握着团扇的女子环佩叮当，衣袖生香；青衫平巾的仕子们轻裘缓带，谈笑风生。
大道旁，老黄牛一样弯腰徐行的挑夫卸下挑子休息，金发碧眼口音奇特的西洋客人凑上来，打听着什么，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引人发笑。
摊铺边，提儿携女的妇人挑着眉毛，看似不屑地对着称好的糕点指指点点，小儿女们却都眼巴巴地盯着摊贩灵活的双手，一瞬也舍不得移开。
面前是个吹糖人的摊子，吹好的一个个糖人栩栩如生插在木垛上，有展翅欲飞的凤凰，有衣带飘舞的仙女，有面目狰狞的牛头马面，还有慈祥和善的寿星老头。
苏莲子忍不住凑上去，一个个转来转去地看，简直爱不释手。
摊主是个五短身材络腮胡子的大汉，他打发了刚刚来的两个顾客，便对苏莲子说：“怎么样？小师太。我这手艺南市里称第一，那天底下就没有人能称第二！”
说着他敲了敲身后的招牌，示意苏莲子去看。
只见上面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行楷：“天上神仙掌中物，巧夺天工第一部。”
苏莲子被他称作“师太”，先就有些不痛快，但很快就被这副字转移了视线。
她的字还是慧达禅师当年教会的，赵和对书法也颇有造诣，常加指点。所以这些年来她也略有长进。
看得出来，这副字师法造化，大巧不工，便是慧达禅师也未必有这样的造诣。
她不住地点头：“好字！”
“这是云梦轩的独孤先生所写。这就足以说明啊：小老儿这一手技艺，远近闻名，名副其实啊！”
他看苏莲子默然看着这副字出神，转眼便有了主意：“小师太可知道独孤先生？”
“没听说过。”
“独孤先生是南市最有名的大才子，诗词歌赋，无一不通。他的诗歌，只给最当红的妓女唱；他的字啊，千金难买，只写给萍水相逢的有缘人。独孤先生最擅长的是琵琶，他的一曲琵琶啊，万人空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