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人之将死

听了兰若的话，别说我觉着心里安定，就是平日里看着豪爽大气，养孩子不怎么细致的宋妃都长出口气。
“后顾之忧没了。”宋妃看着我笑了笑，随后，她便转头看向自己的宫女凌霄。
“去，取我在家时候的衣裳来。”
凌霄先是低头应了一声，但才迈出两步，又跑回来，神色纠结的看着宋妃。
“有什么直接说，你怎么也学成这幅模样？”宋妃皱眉不悦，凌霄是朝安满月的时候，宋夫人送进宫的，当时经过皇的同意，因此没过净月房，只派了宫里的教养嬷嬷给讲了些规矩。凌霄和我们不算太熟，平日宋妃多半留下她看护明林，就像公主来了我院子后，小莲甚少出门一个道理。
“小姐。”凌霄艰难的张开口，“您自打生了大皇子，腰身的尺寸就，您闺阁时候的衣裳，恐怕，穿不得了。奴婢早说了，让你少吃些，尤其夜里别吃东西，可您就是不听。”
“噗。”我们几个同时闷笑出声，但又怕宋妃和我们急，赶忙收起笑容，各自转头。
“不至于吧。”宋妃捏了捏自己的腰，“我觉着差不了太多。”
“去拿来吧。”婉昭媛边笑边说，“若真差的不多，我给你改改，也快。”
凌霄飞奔而去，已经有人取来了舞贵妃刚才所说的图，莹妃命人抬来一张大书案，把图平铺在面，我们几个围着书案仔细看。
嗯，我看不懂。
“原来这宫里还有这许多咱们平日里没注意到的进出路线！早知道我就，额，我就也干不了什么，嗯。”枫美人面色惊讶，而后自觉失言，在偷偷扫了莹妃一眼后，马改口。
我们互相看了看，都在笑。这丫头平日里和没笼头的野马一样到处乱跑，能让她说出这番话，足见这宫里确实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这图，就一张？”婉昭媛眯了眯眼睛，看着舞贵妃问。
“只一张。”舞贵妃颇为笃定的点了点头，“此图虽然是匠人所用，但因为过于详细所以只在有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匠人们就如咱们今日这样围着观看，看好自己需要的，就把图卷好收藏。且也不是谁想看就能马看的，需要管事申请，在簿子写明谁因什么事要看，什么时候看的。原本我也不知道还有这张图，是管宫务的时候赶莹妃常坐的那艘画舫撞了岸边玲珑石，画舫要维修，玲珑石也需要重新修整。宫里用的玲珑石都是从外面运进来的，石头分量沉重又不规则，怕运送的时候伤着皇和咱们，所以要预先选好路线。我听造办处的管事来回话的时候说起此事，便留了心，当时要了图来看，这才知道。”
“那就是说，皇贵妃很可能也见过这图。”婉昭媛勾了勾唇角，“她可是个细心人。”
“她一定见过。”莹妃沉吟了一下，“好在咱们现在也见到了，否则，实难防范。”
宋妃挑挑拣拣，选了一支细巧毛笔拿在手，她拉过婉昭媛，两个人头碰头的看着图，时而低语交流，时而在图圈圈画画。
我们几个插不话，便先安生坐下喝茶吃点心。
我正好想起想问月娘皇后娘娘的情况，便招手让她过来说话。
“皇后娘娘近些日子怎么样？我今日瞧着，她似乎颇为信任你。”
“皇后娘娘其实对自己的身子，心里有数。近些日子，她未曾再问起常嬷嬷、毓秀等人，倒是时常叫我过去，但也不说话，就默默的坐着，也不指使我做什么。皇去探望皇后娘娘的时候，皇后娘娘一反常态，她当时明明是清醒的，但在听见皇来了后竟然迅速在床躺倒还闭了眼睛。皇只当皇后娘娘神思昏沉，略坐了坐，嘱咐几句也就走了。皇一走，皇后娘娘就睁开眼睛，她起身走到窗前，隔着窗扇看皇，而后，和我说了几句话。”月娘面色平平展展的，我知道她对皇后娘娘心里有怨，但她也曾说过，并不是多恨皇后娘娘。
别说我，莹妃她们几个都对月娘的话十分感兴趣。
“说什么了？”璃嫔单手托着下巴，眨着眼睛问。
“皇后娘娘说，‘当日若是不嫁与皇，或是晚些时候进宫，只当个宫妃多好。’”
我们面面相觑，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说出这种话来。这几年她为了保住自己的后位，做了多少功夫？连好容易生下的儿子都赔在里面，这会儿，她竟然有些后悔了？
“还有呢？”莹妃皱起眉头。
月娘低头一笑，似是放下了什么心事一般，“皇后娘娘和我说了‘对不起’三个字，摘下尾指的戴着的戒指赏给我。而后又说，想不到最后陪在她身边的，是我。”
莹妃摇摇头，长叹口气。
“怎么？”璃嫔看向她。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皇后娘娘本不是愚笨之人，只是原先被下了毒也可能被有心之人挑唆，又被玉纹、毓秀、常嬷嬷等人日夜恐吓以致神思昏沉，头脑也不清醒，所以许多事情都糊里糊涂的。现在，只怕是想明白了自己被谁所害。虽然中间还差些细情无人说与她，但想来，她也能猜出八九分。”莹妃再次摇头。
赵良才深深的看着月娘，月娘抬起头来，冲我们笑了笑，嗯，她没搭理赵良才。
“皇后娘娘这么说，我不敢应承，就直说与她，说自己此次过来照管乃是奉命行事，婕妤娘娘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皇后娘娘听了后没再说话，我本以为皇后娘娘要提防与我，但没想到从那之后她对我愈加信任，行动坐卧都离不得我，今日还是我趁她吃了安神药睡熟了，才出来的。”
“这不奇怪。”璃嫔打了个哈欠，“假话再好听也是假话，实话虽然难听，但却不骗人。她吃亏吃多了，自然明白这道理。”
我们这几个“闲人”就着皇后娘娘聊起闲天，莹妃说从皇后娘娘生病至今，起初国丈还经常向皇请旨要进宫探望，后来，便渐渐不提了。
眼下国丈全部的心思都用在率领文官和元帅以及朝中武将做对，对自己这个女儿的死活不甚关注，前阵子甚至有传闻，说国丈请了宫里退养的教养嬷嬷去家里调教嫡孙女，要把那才十二岁的孩子调教好了，送入后宫。
“他才不在乎女儿死活。”莹妃摇摇头，“他在乎的只是自己在朝中、在皇心中的地位。死了一个当皇后的女儿不要紧，只要赶紧再送个嫡亲孙女进来，借着皇对皇后娘娘的怜惜扶这女孩儿位，他就又能保住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