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个文明最后的挣扎（下）

从被布兰特博士以及娜吉尔博士的事迹的感动中回过神来，摆脱了那悲壮的气氛，苏牧不禁感到了些许“卧槽”。
再看看身边颓废气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悲哀与让人可以明确体会到其坚定决心的博士小姐，连步伐都变得雷厉风行起来。
苏牧嘴角不禁抽了抽。
得，咸鱼倒是不咸鱼了，变复仇者了……
苏牧无奈扶额，虽然某种程度上自己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但是博士小姐现在显露出来的那类似女强人一般的气质，让苏牧有些惴惴不安。
那是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感受。
你说是什么虎？
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一路无言，又过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苏牧他们走到了一扇大门之前。
博士小姐走到门边上，将面庞凑近一块镶嵌在墙壁上的屏幕前，一阵滴滴声过后，原本严丝合缝的大门缓缓裂开一条缝隙，渐渐打开。
苏牧跟在博士小姐的身后走了进去。
周围的场景让苏牧感到窒息，难以言语，瞳孔也是因为过于震惊而不自觉地放大。
周围是无数的巨大的培养仓一样的东西。
整个培养仓呈高达三米，地面直径约为一米的圆柱形，外壁透明，上方的盖子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导管，隐约可以看见有什么东西在导管里流动，有一些还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淡黄色的液体充斥着整个培养仓，可以看见有许多颗粒状的东西在其中涌动，顺着水流涌向某个地方，偶尔还会有几道气泡冒出来，借由上方盖子留下的口子排出。
众多或大或小，或成熟或稚嫩的人类身体，被包裹在液体当中，漂浮在培养仓里。
并不是所有培养仓中都有，有一些培养仓看上去只有那些淡黄色的液体和无规则上下浮动的颗粒物，除此之外，肉眼并不可见，但是从上方封盖的导管里隐约透出的微光来看，这并不是一枚被废弃的培养仓。
突然，一阵蒸汽喷发又带着机械开合的声音响起，把苏牧吓了一跳。
他有些害怕地看向声音的来源，然后就看见一个培养仓，一个空荡荡的培养仓，只有那多多少少还留存在外壁上的淡黄色液体，证明着这里曾经存在些什么。
苏牧咽了口口水。
虽然之前就有所猜测，但是只有真正到了这里，这个克隆基地的中心之处，它所带来的视觉以及心理震撼完全就不是可以想象出来的。
心理上的提前预防和准备在这样的场景面前说是螳臂当车蜉蝣撼树都算是夸奖。
在见到这些东西的一瞬间，苏牧的大脑就变成了一片空白，过去的教育所形成的三观明确地告诉了他，这种行为是有多么不人道，多么违反人伦。
然而，他能怎么做？
斥责这种行为？像是一个卫道士一样抵制？
不，真正做出这些事的才是真正应当予以毁灭的家伙。
此时此刻，一个文明，一个种族，为了摆脱文明消亡而所做出的最大努力，就这样赤裸裸地摆在苏牧的面前。
他才明白，什么叫做疯狂。
这是一个极端善良也十分强大的文明，可以说，它甚至满足了某些低级文明对于神明仁慈的幻想，然而，诸神亦有黄昏，这样的文明也终究濒临灭亡，仅仅是因为那缥缈不可知的诅咒，而以苏牧的眼光看来，这甚至算不上诅咒，因为现实中的人们，好像生来就是这样的，或者说，苏牧所属的文明，本身就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恶念，也可以说，诅咒。
然而，博士小姐的世界，她的文明却因此自我选择了灭亡，只为了不屈从于苏牧眼中的人性……
文明与文明之间的差距就于此体现出来，并非高下的差距，而更像是，做人之间的差距。
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苏牧亦步亦趋地跟在博士小姐身后。
不论他有着怎么样的经历，在这段时间之前，苏牧他终究还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还做不到面对这种场景依旧淡定自若的程度。
而反观博士小姐，面色冷静，波澜不惊，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但一举一动都带着十分强烈的目的性。
两个人的气质地位，和通道中那时候完全反了过来。
终于，在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样的时间长度后，苏牧跟在博士小姐身后走进了一间像是实验室的地方。
在身后的大门关闭，隔绝了那些培养仓后，苏牧吐出一口气，放松了下来。
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却只能看见一堵冰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大门，但在门对面，却仿佛有着无数幽深的目光透过大门的阻隔，落在苏牧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