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崩溃

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是什么？
不是绝望，而是在你自以为绝望的时候，给你虚妄的希望，再狠狠将你打进深渊。
高一班现在所面对的，就是这么一场残酷的失败。
文豪依靠可怕的个人能力，在压哨时刻于三分线外出手，并造了一次姜云虎的打手犯规，打出一记骇人听闻的3+1，完成绝杀，绝地翻盘，宣告14班先前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其实，这场比赛也许可以有不一样的结果。
如果姜云虎在下半场进攻时，放弃和文豪对抗，避其锋芒，专注外线投射，应该可以比现在拿更多分数，不至于被人以1分的差距绝杀。
如果姜云虎在投出最后的三分球后，不去向传奇尖子班观众咆哮，而是在前场死守，文豪就不会那么容易带球冲刺，也许只能在中场线附近尝试投射，命中率微乎其微。
又或者，如果姜云虎不想着报仇，压根不去防文豪的三分球，就站在那里看着，文豪就不会有机会造打手犯规，打不出3+1，最多也只能拿下3分，比分以105：105持平，把比赛拖入加时赛。到时候再行鏖战，仍有胜利希望。
但是，现实没有如果。
篮球是5个人的比赛，每个人都对输赢有责任，不该只怪罪一个人。
可无法否认的是，14班的失败与姜云虎直接相关，他最后的防守相当于给文豪递了一把钥匙，帮助其打开了绝杀大门。
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费了，大家的汗水白流了，洛奇的血也白流了，她以双膝血肉模糊为代价传出的最后一球，此时已经变成了文豪脚下的尘埃。
比赛结束之际，现场气氛很沉默，只有传奇尖子班的学生在庆祝——这些精英是如此与众不同，连庆祝方式都是如此，没有人像孩子似的欢呼雀跃，而是不吵不闹，微笑鼓掌。
艾莉尼娅过去收回篮球，走到姜云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姜云虎呆呆站着，呼啸的风声像被窗户阻挡的雨水，丝毫渗不进，脑海模糊又沉重，一下一下地跳痛。他迷茫地看着远去的篮球，又看了看已经定格，无法更改的比分，心中仿佛有某个角落悄然缺失，只一颗心脏孤独地跳动着。
“等等...老师...”姜云虎拉住艾莉尼娅，额上的汗珠如豆，眼睛快要凸出来，声音很明显在颤抖，“再加1分钟吧...再让我打1分钟...1分钟就好！我一定能赢下比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周围落针可闻，无处发泄的求胜欲茫然四溢，16岁的篮球少年眼神如此慌张，直到比赛结束都还无法接受失败的现实。
在同学们的印象中，姜云虎一直是个很恶劣的男生，崇尚暴力，欺凌弱小，这辈子做过的恶作剧比吃过的饭都多。但从没有人否认他对篮球的热爱，此时他苦苦哀求，拼命抓住不存在的希望，这卑微的模样让每个人都很难受。
男生们低着头，眼神黯淡不说话。
而有些感性的女生，尤其是和姜云虎关系还不错的女生，比如苏小白，此时已经紧紧咬着下唇，眼泪吧嗒吧嗒落下，呜咽着啜泣起来。
最终，在公正与怜悯面前，艾莉尼娅选择了前者，她对姜云虎摇了摇头，带着篮球无声离去。
眼看篮球渐行渐远，姜云虎的思绪便陷入了惶惑，触手可及的距离是如此遥远，他拼了命地想让自己追上去，却只感觉麻木的双腿开始发疼。一整天的高强度运动已经让他筋疲力竭，肾上腺素的分泌暂时麻痹了身体，可当它褪去时，四处来袭的无力感便将他彻底包围。
“等等...等等！！！”姜云虎踉跄了几步，迷茫地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文豪身上，颤声喊道，“文豪！刚才的比赛不算...我们来单挑！单挑1球，就1球！我们单挑决胜负！”
文豪握着运动水壶，默默喝水，连看都没有看姜云虎一眼，淡淡地说：“和你们班接触是一件令人作呕的事，请你带着那些失败者离开我的视线。”
这番话彻底刺激到了姜云虎，他整个人怒目圆睁，疯了似的扑上前，吼声也因极度愤怒而破音：“不许说我们班坏话！！！！！！”
远处，未来听到姜云虎的嘶吼，整个人猛地一惊，呆呆嘀咕道：“姜云虎...你...”
眼看姜云虎要冲上来厮打，高博等人已经挡在了文豪身前，居高临下冷冷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只死不认输的蚂蚁。
“嘭...”蓦然间，姜云虎和一道身影撞在一起，二人趔趄，最终停了下来。
不是别人，正是洛奇。
洛奇的眼神很忧伤，充斥着化不开的悲哀，她从正前方搭住姜云虎的肩，幽幽地说：“我们输了，不能再输一次。”
是的，篮球赛已经输了，无法更改。
如果这时候，姜云虎冲过去和文豪厮打，不管打赢打输，都只是一个失败者的无能狂怒，能换来什么？什么都换不来，不仅抹不掉已经注定的失败，还会正中文豪下怀，让14班沦为全校笑柄。
到时候，整个夕城高中都会知道，高一班的姜云虎比赛死不认输，打篮球打不赢就打架，像条疯狗似的在赛后咬人。
洛奇的成熟心性注定她要背负更多，在这失败之际，她甚至连沮丧的时间都没有，必须站出来挡住情绪失控的同伴，替14班守住最后的尊严。
文豪的心机未能得逞，他瞥了姜云虎一眼，短促一笑，瞳中满是对失败者的讥讽。
他收拾好随身物品，跟同伴们挨个击掌，以胜利者的姿态无声离去。
姜云虎茫然地站在原地，死盯着地面，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那双失去焦点的眼睛陷在眼眶里，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结在一起，搭在额头上。汗水附着球场扬起的飞灰，在脸上干涸后留下显眼的垢痕，泪水模糊了视线，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最终，所有抑郁与悲愤无处发泄，只能化作徒劳的怒吼。
“啊！！！！！”
姜云虎猛地推开洛奇，步履踉跄向场外跑去，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