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老马

“哗啦····哗啦·····”
马棚的一匹矮脚黑马驹痛痛快快地打开了花洒，丝毫不顾忌倒在它马腿下的军人，哪怕他是第七军团的三号人物宿营长苏莱曼。
温热又带着浓烈骚味的大量黄色液体一股脑浇在了苏莱曼的脑袋上，他猛地清醒过来，使劲晃了晃脑袋，抹了一把脸，双手死命抓住矮脚马的尾巴试图站起来。
撕扯使得矮脚马吃痛，它猛地往前一蹿，扬起小马蹄狠狠踢了过去。
苏莱曼躲闪不及，被一下子踢中眼睛，不过他丝毫没有还手，忍着疼被马驹拖了几米一直碰到栏杆才松手。
他咬着牙，剧痛又一阵阵袭来，细密的汗珠一下子布满额头，仿佛有千万只蚂蚁钻进了皮肉，不断撕咬骨头缝隙，啃噬血管；又好像有无数只吸血虫吃饱喝足想要从皮肉中钻出来，整个身体痛痒难忍，青筋暴起，下一刻似乎就要裂开。
苏莱曼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抽干，四肢发软有气无力，他瞥了一眼已经蒙蒙亮的天空，咬紧牙关再次试图站起来。
他完全清楚，他们被暗算了，那个殷勤又歹毒的蒙多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他们下了毒。
尽管克维尔还没有出手，但他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昨夜，一向谨慎狡猾的里德突然瘫在床上，他强壮的身体一瞬间变得脆弱无比，全身的血管都凸出来，紧接着皮肤上开始渗出密密麻麻无数血点，片刻之后他用尽力气拼命挠抓，完全一副把心都要抓出来的架势。
他极度痛苦，牙齿咬得吱吱响，眼睛里开始渗血，可他却哑巴了一样，根本发不出声响。
苏莱曼见状赶忙转身想要喊人叫诺尔曼医生，可他仿佛被传染了一样，扑通跌倒在地，很快也遭受起折磨。
一连昏过去几次后，苏莱曼终于清醒了，他瞥了一眼里德，床上的他已经扭成了麻花，七窍流血，身上的皮肉被抓烂，床单完全被血浸透，惨不忍睹。
夜已经深了，军营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显得格外刺耳，他咬着牙往外爬，从营房一路爬到马棚，地上的砂石磨破了膝盖手臂，留下一道道血印，巡逻的士兵仿佛看不见他，丝毫没有驻足。
两三个钟头后，他终于爬到马棚边，却筋疲力竭，连胳膊都抬不起来，疼痛再次袭来时，他昏了过去。
而此刻天已经亮了，前去给小公爵传信的亲兵还没有回来，苏莱曼清楚他只有爬上马背跑到鳟鱼酒馆，或许还有一丝生机，否则天完全亮起来，那他只能原地等死。
一点一点，强撑着站起身来，他只觉得腿骨脆弱不堪，仿佛两根又细又长的木棍，稍稍用力便要折断。
或许是他强大的求生欲望打动了七神，也或许是为小马驹的举动表示歉意，一匹黑色老马突然挤到苏莱曼身旁，前腿弯曲扑通跪倒在地，用鬃毛蹭了蹭他。
苏莱曼突然认出这是他多年来的老伙计，只是它年纪已大，近来很少骑了。他身子一歪，双腿努力跨到马背上，双手搂住马脖，轻声喊道，“驾！”
老马“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它熟练地咬开缰绳，瞬间箭一般飞奔出去。
“喂，拦住他·······”
几个卫兵突然从角落里蹿出来，可老马左右躲闪，虽然被长枪扎了几下，但还是迅速冲出包围圈，直奔格拉姆镇上而去。
苏莱曼眼泪突然决堤，往日厮杀战场杀人如麻的铁汉，此刻只觉得心如刀割。
老马一路狂奔，穿过四月小道，镇中心广场，进入了主街，最后停在鳟鱼酒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