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海棠（一）

海棠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少女，她的父亲是铁匠铺的老铁匠，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病故了，她由父亲含辛茹苦地抚养长大，虽然外表继承了她母亲的纤巧清秀，但有着小麦般的健康肤色和异于寻常女子的力气。她可以轻松自如地打造铁器，对那些细腻的女红却没多大兴趣。
自从她母亲无端病故后，她与父亲开始热衷于信佛拜佛，几乎每个月都要前往山中寺庙供奉香火朝拜神灵，也因此养成了乐善好施的习惯。
她父亲锻造技艺精湛，铁匠铺生意兴隆，因此她的家底虽不是特别丰厚，但也足够她每天拿出点钱来买面粉制作馒头或者其他食物去帮助那些穷人。
她经常去的布施地点是一条破烂荒废的老街，每天在那里乞讨的乞丐数不胜数，但海棠只能帮助极少部分的人。
那少部分人大多是老弱病残的乞丐，因为行动不便，他们聚集在一个固定的地点，不能像其他乞丐一样四处走动去乞讨，因此他们想要生存下去玩，要比其他乞丐困难百倍。
海棠每次背着一大筐热乎乎的馒头去那个固定地点时，那群乞丐都会欢呼雀跃，因为终于等来了一天的食物，虽然少的可怜，但总比饿死强。
有一天，海棠一如既往地来到固定地点，发现这里忽然多了一个乞丐。
那乞丐蜷缩在更加偏僻的犄角旮旯里，原本这么多的乞丐，他混在其中并不是特别显眼，但海棠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发现，只有他不像其他乞丐一样扑上来抢食物。
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海棠也搞不懂。
海棠从别人口中听说过，有某些家道中落但自尊心强的乞丐，宁愿饿死也不愿接受施舍，若是贸然在对方眼中露出怜悯眼神，甚至会引来对方的敌意。
因此，一开始海棠并不打算主动上前给他食物，奇怪的是，过了好几个月，她没有见到他进食过，可他依然活了下来，只是更加瘦骨嶙峋。
海棠就纳闷了，难道还有别人给过他食物？
后来每次布施时，她总是忍不住偷偷观察起他来。
有一天，海棠终于忍不住，鼓足勇气走到了他面前，并蹲了下来，并以假装出来的欢愉语气掩饰那莫名冒出的紧张感向他打了个招呼：
“你是新来的吧？我以前都没有见过你”
如果她知道，她今天的行为是她一生不幸的源头，她或许，还是会这么做。
有些人，命中注定有相遇的缘分。
乞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与其他乞丐并没有什么两样，但当他抬起头来时，那脸上狰狞的伤疤，以及那一双清澈而忧郁的眼神，立刻将海棠的全部注意力吸引过去。
听了海棠的问话，他默认不语，似乎并不想搭理她。
尽管如此，海棠回到家中后，夜里辗转反复，就是无法忘记那双眼睛。
第二天，她又跑了过去。
她给那些乞丐分发完馒头后，趁别人不注意，静悄悄地走到了她面前。
他当时正低着头数地上的蚂蚁，姿态有种蔑视一切的随然。
她像昨日那样蹲在了他的面前，从筐子底部拿出了一盘包子，然后四处张望了一下，待发现没人注意这边时，才递到了乞丐面前。
她鬼鬼祟祟的行为以及包子扑鼻的香味终于吸引了“高冷”的乞丐的注意。
他缓缓抬起了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海棠。
海棠立刻朝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包子，肉馅的”
下一刻，从乞丐的眼神中，海棠产生了一种他要把包子狠狠地拍打在了她的脸上的错觉。
随后，他悠悠地移开了目光。
海棠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抓起包子就往乞丐手里塞。
然而，乞丐的手始终没有拿包子，反倒是她在塞包子的过程中，缠在右手上的白布不小心松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