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生命的脆弱

徐亮跳楼后，庄圆第一次见到了徐亮的母亲。徐亮母亲来公司一方面是要向公司讨要说法，另一方面指名要见庄圆。
徐亮单亲家庭，母亲一手带大，好不容易等到徐亮参加工作，还没来得及尽赡养职责，没想到跳了楼，可想而知对他母亲打击有多大。
徐亮母亲身着黑衣，发髻整齐，是个一丝不苟的女人，一脸的严苛下难以掩饰自己的悲痛。
“你就是庄圆？”
庄圆点点头。
“这是徐亮留给你的信，想必你就是徐亮喜欢的女孩？”
庄圆不知如何开口，她默默地看信，信很短，只有一百来字，却字字带泪，让庄圆忍不住夺眶而出：
“庄圆，再见了，人生太辛苦了，一直以为只要工作努力就能得到大家的认可，可惜我不太合群，不会说话，我累了。很抱歉尹总的事情让大家误会了你，我已经发了邮件给钱总帮你解释，相信公司会还你清白。还是要谢谢你，即使你不喜欢我，但是喜欢上你是我这短短一生最开心的事情。祝你未来幸福！希望我的离开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徐亮没给我留下任何话，走前挂念的却是你！这就是我含辛茹苦养育了三十年从小那么乖顺那么懂事的儿子！”
徐亮的母亲心中充满了不甘怨恨。她对自己的儿子直呼姓名，全然没有其他母亲的爱昵，没想到在她悲痛的面容下还有着这么咄咄逼人的冷静。
庄圆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伤心又愤怒的母亲，突然想到徐亮曾经说过的话：
“我从来没谈过恋爱。因为我母亲对我期望很高，所以对女孩子的要求也很高，一般女孩都入不了她的法眼。”
“谈恋爱不是你自己的事吗，你都这么大了，不能什么事都由你妈来管吧！”
“我妈从小把我带大，很不容易，我想还是要征求她的意见才好。”
徐亮唯唯诺诺的性格里恐怕多半有他母亲常年压抑的阴影。这也是他尽管工作努力，严谨细致，依然得不到大家认可的原因。
“阿姨，很抱歉，我也很为徐亮的事情难过。作为同事，没有及时帮助他解开心里的结，我也很内疚。阿姨，事已至此，还请节哀顺变。”
“放心，我不会怪你，是他自己没眼光，喜欢上你这样没心没肺的女孩，是我们徐亮太傻。”
像是在责怪庄圆，又像是在埋怨徐亮。庄圆心情沉重地离开会议室。
尽管徐亮跳楼的地址不在公司，但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在徐亮的母亲没有来公司之前，公司高管已经就徐亮一事作出了初步的赔偿方案。
徐亮母亲也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她在会议室面对公司高管掷地有声地替儿子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和遗憾：
“我儿子到公司五年，兢兢业业，恋爱的时间都没有，你们一个年终考核就把他所有的功劳抹掉了。我不懂你们的末尾淘汰，我只知道选人选德，难道这就是你们五年的培养结果吗？那只能说明你们的人才培养机制有问题，而不应是让员工来买单！我儿子不堪压力，跳楼自杀，是他的懦弱，但同时也是你们的失职，是你们公司文化太冷漠！”
一席话说得高管哑口无言，这个号称打造企业品牌文化的公司员工却不堪压力自杀，这简直是给公司打了重重一脸。公司虽然合情合理合法地平息了此事，但是在钱总看来，这是业界的笑话，是公司的耻辱，是时候该好好反省反省了。
徐亮母亲接受赔偿后，离开了ＢＢＣ，大家原本以为她会大闹一番，没想到这么不卑不亢的态度，倒是让大家钦佩不已，毕竟在大家的印象中，不苟言笑的徐亮背后一定是一个严酷无情、不通情理的母亲，这样一看，虽然严是严了些，但也着实坚强。
这是庄圆第二次走进钱总的办公室。与上一次的温柔儒雅不同，钱总眉眼间写满了忧虑。
“钱总好！”
“坐！”
庄圆坐下来，静静地等候钱总的吩咐。在路上，她猜测过钱总找她来的目的，或者是因为徐亮？
“庄圆，我接到了徐亮昨晚发的邮件。”
“这个，钱总，徐亮的事……。”庄圆嗫嚅着不知如何解释，怎么解释都像是在推脱责任。
钱总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尹程的事情，是我的疏忽，没有及时调查清楚，让你受了委屈。徐亮的事情，你不要有心理压力，跟你没什么关系。”
钱总几句话道出了庄圆的委屈，她含泪道：“我不知道他会这样，末尾淘汰给了他很大压力。”
钱总拍了拍庄圆的肩膀，说道：
“徐亮有他自己的问题，但是公司也有责任，现在的考核制度你怎么看？”
“我们不是销售型公司，考核比较难以定量，定性的考评比较考验的是人缘，这对徐亮来说不太公平，即使由客户来评价也不一定很准确，每个项目上碰到的客户不一样，而且如果客户评价作为考察维度，有时候为了讨好客户，反而会让项目经理去做违反公司利益的事情。”
钱总点点头：
“你说得很对，现在的人事考核太简单粗暴，没有考虑到人性的方面。十年来，公司一直注重业务的加速发展，忽略了人文精神的建设，徐亮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庄圆，未来公司会给大家更多公平竞争的机会，竞争是个常态，要摆到台面上来，不能成为暗地里的勾心斗角。常礼虽然有能力，但是在尹程这件事上做的不地道，我会让他公开道歉的。”
“钱总，尹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都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您找他谈谈就好了，我无所谓的。”
钱总的安慰让庄圆内心平复了很多，但是一想到徐亮这样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庄圆仍是觉得心里像被压了块石头堵得慌。
庄圆可以不管别人怎么说，但却难以过自己这一关，毕竟自己对徐亮的拒绝也成了压在徐亮身上的一根稻草。
“庄圆，这是昨天徐亮抽到的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