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地下世界（五）

已经跑了一段路后，空间渐渐变得狭窄起来，道路由原本的开阔慢慢收拢，两边不再是时不时出现的立柱，而是结结实实的山壁。巫芒伸出手摸了一下，虽然看上去有些像岩石，但触手是一种半柔软还带着粘腻湿滑的感觉。
“大家小心些。”巫芒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向上看，虽然光线有些昏暗，但还是影影绰绰的看见那山头似乎是什么雕像一般。火舞也顺着巫芒的眼光向上看去，不觉心下一惊。他是在伊泉家受过严苛的训练，目力超过常人，他看的清清楚楚，那山头上全是虫头人身的雕像，在这地底也可以称得上是高耸入云一般。
两人都在此地稍作迟疑，然后互望一眼心下了然。巫芒继续前进往队伍前面走，一边走一边叮嘱着每个人。火舞依旧站在原地，又忍不住抬头向上看了一眼，那虫头鼓着两个大水泡眼睛，中间一条尖利的口器，头微微下垂，目光正对着它身下这条道路。恍惚间，火舞觉得这虫头人身的雕像好像是活的，它们虽然一动不动，可是目光却是跟随着道路上移动的人们。
“阿狗，怎么了？”这时候巫芒看火舞依旧站在原地，便出声招呼了一句。
“来了！”不好再耽搁，火舞赶紧跟上。
当他们快步通过这条通道的时候，刚才巫芒摸过的山壁就开始一鼓一鼓的蠕动着，只是大家急于赶路并没有发现罢了。
云旗安安静静的躺在宗茂身边，风林点起篝火，就坐到了离他俩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会打扰也不会离开保护范围。小云狼和小狐狸紧紧的挨着主人半步不肯离开，宗茂用手指划过云旗的眉眼，眼睑下有些黯淡的阴影，应该是又惊又累的原因。
想起刚才的景象宗茂不免心中还有些后怕。他自小性子有些冷清，与生俱来的骄傲，曾让他以为自己也许就这么孑然一生，无欲无求的守护好天极门。没成想遇见了这小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让他深深的陷了进去。
“唔……”云旗翻了个身，口中喃喃呓语打断了宗茂的思绪，低下头看见身边这丫头满头大汗，眉头紧皱似乎是做了噩梦。他连忙伸出手轻拍着她，想将她唤醒。
“云旗……云旗……”宗茂轻轻拍着她，云旗缓缓张开了双眼，眼泪也不自觉的掉了下来，她的眼神有些恍惚，当看见了是宗茂，直接就扑到对方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
宗茂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身躯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她双臂箍住对方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口不停的抽泣。本想拍一拍她说些劝慰的话，可到了嘴边硬是收了回去，伸出的手也反手将她搂在了怀中。两人就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静静相拥，给予彼此安慰，一切静好。
一双璧人相拥将这一刻将时间凝结住，小云狼和小狐狸在一旁歪着脑袋看着，风林也在不远处看着，并不会不好意思，他们只要在一处就能周身散发出让人觉得柔和的氛围，再大的苦难似乎都不值得一提，都能跨过去。
又过了片刻，云旗发泄完心中所有的恐惧，忧虑，伤心，摸到宗茂胸前被自己哭的濡湿的衣服，也有些不好意思。
“好些了？”宗茂用手指捻去还挂在云旗脸颊的一粒泪珠，对她说。
“嗯……”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又将头埋进了宗茂怀中，脸上红扑扑的。
宗茂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风林，后者立刻心领神会，起身收拾好一切并将小云狼和小狐狸用自己的袍子兜住挂在胸前。宗茂也起身，顺手将云旗捞起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我……我可以自己走。”云旗一声惊呼，宗茂侧过脸对她微微翘起了嘴角，便和风林继续往前行。趴在他背上，将脸轻轻靠在他后背，鼻尖能嗅到他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云旗阖上眼，满心都是安稳平静。
当云旗宗茂一行人陷入地底前途未卜之际，各方势力也是不停的往南洛汇聚，其中姬灵均率领的一众好手自然已经从陆路追到了拉格密。
“王爷，这里已经被屠了。”一名斥候早已侦查过前方的情况，到了拉格密看见山隘之间有哨卡，但里面空无一人，满地血迹，应该是有人已经先他们一步劫掠了这里。
“可有活口？”姬灵均问到。
“已无活口。”属下回禀。
“其中可有女子尸体？”
“没有！”手下都是跟随姬灵均多年，自然知道王爷问的是谁，是以在他刚发现这处哨所被屠戮后，就仔细检查了所有的尸体，看穿着应该都是当地的兵丁和一些劳力。
“走，去看看。”姬灵均说着便抬脚往哨卡走去。
南洛地势险要，除了陡峭山路就是悬崖峭壁，途中还不时有巨石挡路，须得攀岩附葛才能行进。但姬灵均能空手在多家掌控的漠北开出一片天地，也不是吃素的，手下藏龙卧虎，天家出生的他还心思缜密，掌大事于运筹帷幄之中。
来到哨卡，从大门开始仔细查看，所有痕迹都不放过。他查看尸体刀口，又跟着血迹查看行凶人的足迹。南洛天气湿热，这些尸体堆在这里已经好几日，早就腐烂肿胀散发阵阵恶臭，他却并不在意。
“这么多人居然是一人所杀。”检查完后姬灵均断定。
“哦？”众人哗然，面面相觑，这么多人，可以说是一支小型军队，就算是他们自己也不能说做到一个人杀完所有人后全身而退。
姬灵均从竹楼走出来长舒了一口气，那里面味道的确是太让人难以接受，但很快他想了想又转身进去。
“王爷？”众人不解，只得跟着他回了竹楼。
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线只能勉强看清面前这一地的尸体，但他总觉得这竹楼与山壁之间的阴影下有什么秘密。
“掌灯！”姬灵均下令，属下赶紧四处找了找，看见了一些火把，立刻点燃。
当大家举着火把走近山壁，这才看清楚上面竟然有开凿过的痕迹。因为光线昏暗，这狭窄空间中又遍布着腐烂的尸体，所以大家都想快点离开，刚才才没有发现。
这开凿的痕迹并不算新鲜，上面甚至覆盖了墨绿色的苔藓，还有一些小昆虫寄居在上面。姬灵均站在这洞口，能微微感受到有风从里面吹出，带着一阵阵潮湿发霉的味道，让人恶心。
“王爷，属下先进去探探路。”斥候接过同伴手中的火把，小心的进入逼仄的洞口。
“大家小心一些。”姬灵均不置可否，但也紧跟着斥候下了洞。
“王爷！”众人惊呼，这洞中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况，就贸然让王爷亲自下去简直太危险了。
“无碍。”姬灵均虽然平日里看着不着调，但他关键时刻却是能让人沉着的领头人。大家也知自家主子一旦认定没有人可以阻止，只得赶紧跟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