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 囹圄（5）

沈明月自己也已忘了，唐清月本身是个多么骄傲的人，落星山上的豪言壮语并非一句空话。
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杀死唐大姐的不仅是一把短刀，同样有面对身体情况日薄西山的无奈。
囹圄外的燕渡山不懂的其中含义，他甚至觉得沈明月的问题如此可笑。
“朕的时间一直不多，没有心情听你的废话，你要离开，我可以放你走，只要你之后把每件事办得妥当。”燕渡山略微低下头，他的目光依旧居高临下。
“我若离开，是不是就要背负杀害唐清月的名号，或者圣人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宣称我已经死于牢狱之灾。我之后无论生死都不能再称自己沈明月。”
少女忽然如一只豹子暴起，冲上前去，抓住栏杆。铁质围栏因常年潮湿而留下是锈蚀痕迹，在她的掌心中变成粉末写，最后飘落在地上。
这样放肆的姑娘，燕渡山平生未见，不由自主地上半身后仰，面上的惊慌失措一闪而过。
沈明月拍了拍手上的锈迹，冷笑道：“其实我知道圣上还有更好的招数，比如将我困在京城中，成为这座吃人宫殿中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金丝雀。既保证了九皇子可以从我身上得到经济利益，又防止我联络前朝旧民推翻大燕王朝的统治。”
“相比于让我成为供皇子们争夺权力的蛊虫，或许这种方式更符合您的需求。”沈明月抬起头，银色月光向上移动，直到完全覆盖住的身体。
一尊只出现在古史传中的神女雕像，屹立在昏暗狭窄的空间内。
沈明月摊开双手，膝盖弯曲第一次跪伏在燕渡山面前：“圣人您大约不懂，我们沈家为什么会对这个王朝忠贞不二，也不会认可唐清月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做过些什么。更不会认为自己所作所为让达奚莲、花弄影、您的女儿儿子们都成为您圈养的雀鸟。”
“可是圣上，我却清楚想要获得您的恩赐，需要用翅膀去交换。”沈明月笑意灿烂，“我的祖父老是用翅膀还没变硬的鹰崽来形容我。如今沈家只剩下我一个，我想我应该学会从悬崖上获得飞行的能力。”
少女眼眸中闪烁着坚毅的光泽，透露出她此时此刻的决心。
既然无法翱翔于际，倒不如坠入深渊，粉身碎骨。
燕渡山立在栏杆外，停顿片刻，问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吗？”
“回陛下，臣女知道。”
“朕看你在这里好好想想，什么时候真的清楚在派人送个信。我会让你和九儿，都得偿所愿。”
完这话，燕渡山拂袖而去。步履匆匆，可见这一番交谈算不上称心如意。
早已候在外面的孟九千贴心地将外袍送上，而后行于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牢的方向。
牢中，沈明月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潮湿的草席上。许是因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必须以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应付帝王。因此现在脑袋里一片清明。
唐清月死前有什么异常吗？
显而易见。
一个身有旧疾之人，身体困乏自是常事。但距离上一次见面不过几日，唐大姐就已到了油尽灯枯，需要名贵药草吊着命，时不时就昏倒的状态，实在有些不寻常。
第二点就是沈明月层在戏楼闻到的甜蜜的香味，包间狭窄，若是她们二人身上随身携带，早就该嗅到。怎么偏偏赶在她由于未名原因晕倒的档口。这只能明，当时在包间外或楼顶上有专人送进这一味道。
在仔细分辨这种香味，似乎是瑞莲坊每季随衣附送的香膏。唐清月有替身边侍女添四季新衣的习惯，当时那人有没有可能是绿意。
最后一点是短刀掉落的位置，地板上除了从衣摆上滴落的血液汇聚而成的浅洼，别处并未找到任何血迹。短刀若从高处滴落，也绝不会让现场如此干净。
因此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在狭窄的房间中出现邻三个人，“她”在唐清月的授意下，先使得沈明月昏睡不醒，后刺穿唐大姐的伤口，最后把刀轻轻放在地上。
目前唯一不确定的对方，就是唐清月伤口的痕迹。大理寺自然公正严明，只不过一个权利集团参与者的死，往往会牵扯到许多人或事。他们若是挑选有益于自己的证词，也无可厚非。
沈明月自己分身乏术，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解决自己问题。
牢中的狱卒，端着一个精巧的食盒，打开牢门：“吃的我给你放这了，你这姑娘虽然闯下大祸，但平日人缘还算是不错。就连达奚贵妃都特意交代不能怠慢你。”
掀开食盒，一股麻辣鲜香扑面而来。牢潮湿阴冷，帝姬对她有心，特意准备了些驱寒的食物，食盒最上甚至放了一瓶黄酒。
沈明月将手背贴在上面，尚且能感受到温热。这颗冰冷的心，一下子就被填满。
她从火辣的辣椒中翻出一块鸡肉，一抬头，就见狱卒挡在门口，嘴里还不住的吞咽着口水。
沈明月将黄酒递过去：“我历来是不喝酒的，您要是不嫌弃拿回去和自家人喝点。如今冷正好配黄酒。”
“这怎么好意思呢。”狱卒将两只手合在一起来回搓弄，言外之意是明显不满意只被一壶酒就能打发聊。
姑娘看着年岁不大，进到牢不到半就已经得到圣人和贵妃的照拂，可见身份地位非同寻常。于情于理，狱卒都不会苛怠她，要是能捞点油水就更好了。
沈明月冰雪聪明，这种希望借助职位便利捞些柴米油盐的官，也不会为难。幸亏大理寺没扒了这身衣服，贴身的荷包里还有几块碎银子和两三张大额的银票。
她首先取出银子递到狱卒手里：“这些钱，是谢谢您对我的照顾，等换班之后可以买上两只烧鹅，两笼包子，一笼蟹子和家里好好过个节日。”
“大姐放心，我替们家婆娘感恩您德校日后要是家中供奉女菩萨就照您的模子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