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右卫城保卫战（二）

周羽听到惨叫，只见他右边垛口处的明军士兵被一箭射倒在地，而他面前的云梯处，爬上来一个敌军，此人身手极为敏捷，双脚刚一站在城头，便凶神恶煞般举刀砍向一旁的吴向青。
吴向青惊恐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眼见敌人一刀砍下来，也不躲避，只是本能地举起双手护住脑袋。
周羽也顾不上许多，抬手就是一枪，子弹正中敌人后脑，那人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人也栽到了城下去。
周羽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两名警卫，道：“守住缺口！”
然后径直走向吴向青，拉起他的胳膊就往城下走，二人走下城墙，吴向青才从刚才的巨大恐惧中缓过神儿来。
“你这是干什么？”吴向青用力甩开周羽的手。
“大人在城头太过危险，请大人在城中歇息。”周羽道。
吴向青听出了周羽的言外之意，是嫌自己碍手碍脚。他也知道，自己并不了解兵事，一旦敌军攻上城头，自己不但没有任何帮助，而且还会成为守军的拖累。
于是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冲周羽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就向城里走去。
当周羽再次回到城头时，发现战局发生了变化，城墙三处被突破，冯大可正组织在藏兵洞休息的士兵全力反扑，现在，冯大可的二百人士兵已经全部用上了，虽然死伤不多，但前期守城士兵经过激战，已经非常疲惫，战事不利。
麻巍一直在城楼里观察着敌情，并没有亲自上战场，他知道，看形势，这场战斗还远未结束，后面有他拼命的时候。
“报！将军，东门告急，请求支援！”一名士兵满脸是血地跑进来报告。
“蒋虎干什么吃的，这么快就顶不住了？”麻巍有些恼怒。
“蒋千户已经战死了！”
麻巍听闻此言，也不再说什么，起身，提刀，走出城楼，对着预备队的士兵吼道：“全体都有，支援东门！”
北门被突破的缺口，在周羽和冯大可的带领下，已经被堵上，但是敌人的进攻却并没有停止，城下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可蒙古人还是不断地顺着云梯爬上来。
战斗持续到中午的时候，周羽所在的北门守军已经阵亡一百人左右，剩下的士兵大半挂彩，滚木雷石已经全部用完，可就是这样，城墙还是牢牢地掌握在明军手中。就在周羽以为明军顶不住的时候，蒙古人首先顶不住了，蒙军鸣金之后，进攻部队潮水般撤了下来。
周羽见敌军撤退，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实在是太累了，整整一个上午，没有一秒钟的休息，此时他只想躺在地上睡一觉，任天王老子来他也不会起来的。
就在周羽躺在地上昏昏沉沉之际，只觉得有人在他耳边说话：“飞鸿，起来吃饭吧！”
周羽懒洋洋地半睁开了眼睛，发现麻巍正蹲在自己身旁看着自己。
“让我睡会儿先。”周羽含混着说道。
“再睡会儿鞑子又来了，还吃得上吗？”麻巍道。
“操他大爷的小鞑子，老子以后一定要让他们生不如死！”周羽边抱怨边边伸出右手，麻巍顺势给他拽了起来。
厮杀了一上午，到此刻才有了难得的平静，所有的士兵都没有力气说话了，他们或站或坐，一个个默默地享受着片刻的“安逸”。
吴向青也在城墙上忙碌着，他指挥民夫抬着一筐筐的白面馍，给士兵们分发，并带来了几名郎中，背着药箱，为受伤的士兵包扎伤口，并将战死的尸体一具具抬下城墙。
周羽和麻巍也没有下去吃饭，而是人手拿了一个馍，坐在地上，背靠着女墙，边吃边聊。他们这样的举动，给了士兵们极大的鼓舞，所有的手下看在眼里，都觉得有了这样同甘共苦的主将，自己就是死，也值了，何况现在右卫城还完好无损地在自己的手中。
“我们还有多少士兵？”周羽问道。
“除去阵亡和重伤的，还有四百一十名。”麻巍答道。
“对方伤亡如何？”
“目测大概阵亡三千人。”
“嗯，一比五，还可以了。”
“差得远了，我们经不起这样的消耗，鞑子如再来一次这样的强度的进攻，我们肯定就顶不住了。”
“可那又怎么办呢？你说的援军呢？”
“固守待援呗，还能怎么办？不对呀，按理说，这时辰吴胜也该到了，再等等吧，他们再慢，也不会迟于今天傍晚。”
“你这些年怎地也没加固一下城防？按理说，鞑子没有火炮，甚至投石机也没有，仗不该打成这样的。”周羽经此一役，与麻巍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说话也更加随意了。
“哼！你说得千真万确，如果城防工事完备，莫说一万鞑子，就是五万大军，我也确信能守上个三五个月。可修筑城防，可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参将能做主的，那些兵备道的老爷们、总督巡抚总兵们，一个个都要插上一脚，户部一万两银子拨下来，到咱手里，能剩下一千就得谢菩萨保佑了，还修个鸟城防！”说到这里，麻巍恨恨地用拳头锤了一下地面。
“别提那些了。”周羽看了看在远处忙碌的吴向青，生怕被这巡按御史听到，到皇上面前参麻巍一本，犯不上的，“士兵素质还是不错的。”
“刚上任那年打下的底子。本来我还是想干一番功业的，只是在毛帅死后，什么朝廷、什么皇帝，我也是看透了。堂堂一个总镇总兵，被袁崇焕无缘无故杀害，朝廷竟悄无声息地默认了，竟然还下诏安抚那袁氏。如今，要杀袁崇焕，却又恬不知耻地拿他杀害毛帅作为罪过，我呸！早干什么去了？我……”麻巍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要喊了起来。
“岳峙！说什么混账话！”周羽急忙用手里的馍塞进了麻巍的嘴里，让他无法再说话。
麻巍被馍噎住，终于闭了嘴。周羽紧张地看了看吴向青，他距离两人大约二十多米，按说麻巍的话他大概是能听个只言片语的，只是吴向青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指挥民夫忙碌着。
“将军，鞑子又来了！”一名士兵指着城外，大声对麻巍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