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麟儿降生玉娇娥险死还生

此时，月色下的姬蕴被沉埋在冷意中。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竟有些不自制地发抖。他用左手握住了右手，十指交叉，掩饰住这种忧惧。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无比平静。
他是一个孤儿，但却不是父母双亡。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有母亲和弟弟的。但他选择了成为孤儿，因为日日看着自己的母亲去取悦一个不是他父亲的男人，看着她极尽讨好地宠溺着她和那个男人生的幼子。
当时年幼的他觉得无比痛苦甚至屈辱。他的骄傲受到了凌迟。最终他选择离开那个把他当作尘埃甚至累赘的家。但是现在，他突然间原谅了自己的母亲。只因看到了一个生命的降生是如何折磨一个柔弱女子的。
同时他又觉得无比惊惧。他原以为自己会是枯竭贫乏的一生，却遇见了一个温暖美好的女子。她恋慕羞涩的眼神时常让他喜悦得发疯，一想到有可能失去她，他连性命都不想要了。
看着席地靠坐在门前的姬蕴，灵毓一阵担忧。他从未见过这样失魂落魄、心神俱丧的姬蕴。本来想要说的事现在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和素萧带人一路追踪萧月，更封锁了全城，几乎是挨家挨户地搜寻，却还是被他逃脱了。出了南城，萧月就仿佛鱼入大海，更难寻到一点踪迹。
灵毓叹息一声，坐在了姬蕴身旁，拍了拍他的肩，劝慰道：“大师兄……她会没事的……”姬蕴安静坐着，不发一言。
灵毓没法子，只能陪了他一直坐着、等着。望着清冷萧瑟的月色，听着一阵弱过一阵的叫喊声，心头的雾霾一层深过一层。
突然，他见到远处有一个白点迅速移动过来。灵毓揉了揉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是什么东西？速度居然这么快！
然而半晌之后，他就惊得站了起来，手指着前方，语不成句。“你……你……苏飞卿！！”
那个白点正是一身萧瑟白衣的苏飞卿，他的面上如罩了寒霜。眨眼间已到了门前，喘息未定，惊问道：“她……她怎么样了……孩子，孩子呢？！”
灵毓有些奇怪，正欲回答。却见姬蕴迅速站了起来，已是一拳砸向了苏飞卿。
苏飞卿完全没有防备，被一拳打倒在地，嘴角溢出一道血丝。灵毓愣了一下，忙上前扶起了苏飞卿，一脸抱歉道：“飞卿你别怪大师兄，他这是急糊涂了。嫂嫂正在生产，危险着呢……”
“灵毓，你给我滚开！”姬蕴捏了捏拳，冷冷道。
“……大……大师兄……你……”灵毓吓得一颤，不解其意，然而他话未说完，便被姬蕴直接抓住肩膀，扔了出去。
苏飞卿满脸的疲惫上又添了苍白，定定看着姬蕴，道：“阿……阿蕴……我……玉儿她怎么样了？”
姬蕴竟然笑了笑，却是突然一脚踹倒了苏飞卿。居高临下，冷声道：“她说她恨你，如今……我也有些恨你。飞卿……若玉儿出点什么事……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苏飞卿抹掉嘴角的血迹，爬了起来。惨笑道：“若她出事，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他正想问问玉娇娥现在的情形，却听屋内一阵高亢的叫声，声音凄厉痛苦，不忍听闻。他心内一颤，不知道姬蕴到底守在这多久了，一直听着心爱的人这样痛苦的叫声，心底的崩溃可想而知。
屋内的玉娇娥却不知外面的情形，稳婆再一次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夫人……夫人再加把劲，孩子已经出来一半了！”她抓得玉娇娥手腕生疼，可见用的气力不小，内心的焦灼紧张可见一斑。
玉娇娥下巴尖尖、脸色青白，整个人瘦了一圈，憔悴疲惫，最主要的是疼痛不堪。但她知道自己唯有坚持，也一直咬牙坚持了下来。
如今听稳婆这样说，顿时不知哪里来了一阵力气。张大嘴巴，竭力嘶喊了一声，声震屋顶！一旁照顾的丫鬟仆妇们俱是震惊，都没料到虚弱不堪的盟主夫人还能发出这样的叫声。
然而接下来，她们都被狂喜包围了。因为随着那一声高叫，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也响了起来。屋内屋外的人愣了一下，紧接着一片欢腾。
稳婆抱过孩子，简单地清洗了一下，用锦帛包袱裹了，喜不自禁道：“是个小公子！春花，你快抱出去让姬盟主瞧瞧！”
她脸上的皱纹都似带着笑，为武林盟主的夫人接生，还顺利让夫人诞下麟儿，这份功劳总算跑不了了。
一个机灵的丫鬟忙喜滋滋地接过犹自啼哭不止的婴儿，抱着出了门。屋外的姬蕴和苏飞卿一听到孩子的哭声，顿时大大松了口气。都挤在门前，门一开，两人便围了上来。
姬蕴看了看孩子，忙问道：“夫人呢？她怎么样了？”
春花笑着道：“姬盟主放心，婆婆在呢。夫人只是太累了。”说着将孩子递给姬蕴，笑嘻嘻道：“姬盟主，是个小公子呢。虽然早产了一个多月，却足有七斤。夫人可是千辛万苦才生下的。”
姬蕴听说玉娇娥没事，也就安心许多。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中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抱，姿势紧张，像捧了一块稀世珍宝。见他啼哭不止，忙哄道：“敏苏，不哭不哭，爹爹在呢，不哭了啊。”
看得旁边的灵毓一阵好笑。“大师兄，他连眼睛都没睁开，怎么听得懂你的话呢。”
可是他话音刚落，孩子的哭声竟真的慢慢停了下来，将手指放在小嘴里吮吸着，闭着眼睛，一副乖巧的模样。灵毓一脸尴尬。姬蕴则是笑了，说道：“我儿敏苏真乖！”
苏飞卿脸上青了一块，挤在姬蕴身前呆呆地看着那小小的婴儿。心里一阵激动喜悦，这是他的骨血，是他和玉娇娥的亲生子。但他不能说，连抱也不敢要求，心底苦涩不堪。
很快，春花又将孩子抱回了房里，毕竟是子时左右，外面还是有些凉。而屋内，每个人脸上都是汗，不知是吓的还是累的。
一个仆妇手上雪白的巾帕浸满了鲜血，正往下滴落着。一滴，又一滴。明明声音很小，却像烙铁一样，一下一下，落在所有人的心上。
她颤声道：“血……好多血……止不住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