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石碑和剑

与西六城外貌相似，这座城池内里却遍布蓝墙黄瓦的屋舍建筑。
莉莉丝乍一看，还以为回到了费达贝尔小镇。但是这里又过于冷清，浮华是表象，死寂才是本质。
明明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却没有粼粼车马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寂静无声的就像一副画。
明明方才在城门口，还听到了钧天广乐，走进城门，却瞧见只是一座富丽堂皇装饰垒砌空无一人的空城。
“你对流沙谷有何看法？”赫尔曼突然开口，他慢悠悠的走马观花审视两侧街道的浮华景象，眉宇之间，隐约可见的郁结，是他鲜少表露的情绪。
莉莉丝一听这话，心领神会立刻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她皱起眉，“你是指我们并没有离开流沙谷？”她问，思绪千回百转，不免又想到了薄尔之说。
她沉默片刻，斟酌着才缓缓道，“这个世界似乎有太多无法解释无法言语的古怪，我们所见之人所见之物，皆不能用从前的理论和依据断言性质。”
她说着不明就里似云雾缭绕的话，赫尔曼却听出她话里有话，更探寻到她欲言又止的犹豫不定的心理。他知晓，她有事情瞒着他。而那所隐瞒之事绝对和他，或者她自身脱不了干系。
周围很安静，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风平浪静。
莉莉丝和赫尔曼都保持着警觉，可这警觉在匆匆路过沿途街道店肆的样貌，到达长街终点那座石碑之时，轰然摇摇欲坠。
不同于西六城中央广场高耸入云的纪念碑，眼前这块不过一人高却有五米之宽，黑底白字的倒五芒星，密密麻麻遍布整面石碑。
“所以在这个世界，倒五芒星是一种文字行体？”莉莉丝难以理解这整面石碑上镌刻的倒五芒星图文。
赫尔曼见状，只是凑近了石碑。当他探手去触摸时，整个人就如同被雷击一样，顷刻就踉跄了身影。他连连后退好几步，神情也终于变得冷峻复杂起来。
莉莉丝对他的行为很是错愕，对石碑给他造成的“伤害”更是惊讶。然后，她就听到赫尔曼冷若冰霜的说，“吸血鬼猎人的武器是叫达摩克利斯之剑吧！”
没头没脑的怀疑之言，让莉莉丝倏地神情微敛，她没有说话，目光灼灼盯着眼前这块石碑，陷入了沉思。
反倒是赫尔曼，干脆利落刺破手指，甩了一滴血在那石碑之上。随后就见那血滴如细雨降临喷发的火山口，瞬息就被蒸发了。
莉莉丝怔住，她在赫尔曼血滴摔落石碑上的那一刻，嗅到了她再熟悉不过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气息。她脸色遽变，随之上前，手掌突兀的贴上石碑表面的瞬间，仿佛微风吹皱平静湖面，石碑表面此起彼伏浮起层层涟漪。
可最终，也只是这蜻蜓点水般的涟漪，没有其他任何变化。
“的确是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气息，但是我无法抽出这石碑里面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莉莉丝神色凝重，她收回手，石碑恢复沉寂的原样。
“那就打破它，”赫尔曼尾音落下之际，挥袖化刃砍向石碑。然而，他的力量给石碑造成的伤害，却如蜉蝣撼大树，纹丝不动。
石碑纹丝不动，周围环境却在裂变，一点一点剥离，剥离假象。就像被打碎的镜面，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天上月朗星稀，地上是杂草丛生的荒地。
莉莉丝迷茫的看着周遭这似曾相似的景色。后知后觉才看到赫尔曼竟然不知何时倒在地上，像极了初次来到这个世界时那不知死活的模样。
“三千境象吗？”莉莉丝低喃着，蹲下身，端倪着赫尔曼如死人的脸。她忽然之间觉得这只吸血鬼怎么越来越看着顺眼了呢？是因为这只吸血鬼给予的照拂，还是出于同一个世界异类的“同病相怜”，她不得而知。
她伸手准备戳向赫尔曼冷酷的脸庞时，后者却猛然睁开了眼睛，“你在做什么？”
冰冷刺骨的声音如冷风灌进莉莉丝的衣领里，她下意识往后挪了挪，须臾才迎上那双冷寂的碧眸，“哦，我只是看你死了没有？”略带讪讪的话说完，她就起身，抬头看看天，又低头看看四周草木，就是没再看向赫尔曼。
“你都无法杀死我，别人就更不可能了。”赫尔曼慢条斯理的站起身，环顾周围，“你认为此时此刻所处之地是幻境？还是方才所处之地见闻是幻境？”他问，语气里有意味不明的试探。
莉莉丝踱步在原地，伫立面向月亮的时候，目光注视着脚下方寸之地被压扁的一块草皮，漫不经意的道，“谁知道呢？幻境与否，左不过都是冲击精神层面的诱惑。而如你我这样的异类，诱惑一词太浅薄了，怪物才不会害怕怪物呢？”
她侃侃而谈，说着再次蹲下身，从那块压扁的草皮里捡起一块类似鸡蛋壳的黑色“土块”。
赫尔曼瞥见她指尖夹着的那薄薄一片鸡蛋壳的黑色“土块”，仔细观察才发现是一块刻有字符的不知名器具。正是之前的少年的无脸面具的残存。由此可得出结论，他们应该这回才算真正意义上已经离开流沙谷了。
“我竟然有点儿想念廿蓝的小旅店了，你说怪不怪？”莉莉丝侧身瞥向望月思索的赫尔曼，闲闲的说。
“向西行五百里，就是西六城，其余则是未知世界。你选择哪里，我都会奉陪。”赫尔曼目无波澜，淡漠的声音里有一丝认真和确信。
莉莉丝耸肩一笑，深黑的眼眸里，幽深不见底。半晌才低声道，“可以啊，你就奉陪到我可以杀死你的时候吧！”她的尾音流转，言语之间的愉悦和兴味尽显。
最终，莉莉丝还是向西而行。
微风吹拂，月色疏朗，两人的距离始终如两条平行线，保持着一肩之距。
吸血鬼和吸血鬼猎人，互为死敌的存在。却也偶尔会有如赫尔曼和莉莉丝这样关系的发展，似敌似友。在某一方面更有一种惺惺相惜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