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雌雄双盗

白日里乘风而来，夜里又踏云而去。
今夜是个阴天，天空之中没有星辰，只有那被黑云压制的月亮时隐时现。
白日里的金都城，城如其名，总是金光闪闪，处处是黄金，处处是商机。人来人往让这座城显现出异常的生机。
而到了夜里，每家每户只挂着两盏夜灯笼，街道上空无一人，被风刮走的草篮子称霸大街，它肆意的奔跑无人敢阻拦。
伴随着打更人嘹亮通彻的嗓音，这座城睡得愈发沉。
碎尘的脚步如云端一般轻盈，抱着蛮楼在屋檐之上如履平地，每一次跳跃都像是飞渡的羚羊越过悬崖。
城南远处的一条街上灯火通明，红色的粉色的蓝色的灯笼高高挂起，离得老远蛮楼似乎都能听到姑娘们小百灵鸟儿一般的笑声。
风吹过脸颊，带起耳边丝丝缕缕的碎发，蛮楼觉着南方的风太温柔了，她更喜欢大漠的风，每一下打在脸上都像是被刀子刮了一下，那样的烈性，让人对自然产生敬畏之情。
在每一座看起来都差不多的房顶上飞跃，怀里的人说实话有些沉重，或许她本人并不沉，而是她身上厚厚的貂皮披风和怀里那些金银珠宝太沉了。
停歇在一座三层的楼顶，脚下踩着飞檐，傲然独立的身影今天看起来似乎有些身负重任，碎尘的喘息比平日重了一些，有些迫切的询问道“咱们现在去哪啊。”
“找家花街的客栈住下。明儿一早出城去玲珑阁。”，手指指着那城中唯一的光亮，蛮楼似乎早有打算。
碎尘怀里是沉甸甸的蛮楼，蛮楼怀里是沉甸甸的金银珠宝。
他们可真是一对雌雄大盗，蛮楼得意的笑着，几乎要忘却了深冬夜里的寒冷。
遥望目的地，不算太远，将怀里的蛮楼往上掂掂，她身上立刻响起‘叮铃哐啷’金银玉石相互碰撞的声响，清脆如山中流水的山泉，也能令人愉悦。
“你打一开始就想拿人家钱了？”，小小的疑惑在碎尘心中萌发。
若是如此，那蛮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偷人家钱的？是从柳江请她他王府的时候，还是从柳江在街上握住她的手腕便开始了？
蛮楼却笑着不正经回复“还不都是你像头猪一样太能吃了，把我吃穷了。”
夜色之下她的双眼更加不可猜测心境，如被蒙尘埋藏在坟墓中的黑色宝石，雾气浓厚，看不见其光泽。
碎尘可不傻，下山半个月有余的他已经明白了一些道理，比如，钱是分多少的。
愤愤道“你一顿饭点酒的钱，够我吃好几顿白馒头了。”
“学的倒是快，这都会用钱了？我不食人间烟火的道长也变得如此市侩，也不知道是谁刚下山的时候挥金如土比那王孙公子还要大方，一顿饭就把随身的钱全败没了。”，将那张几乎没有血色的脸蛋埋在雪白的衣领之中，在苍茫的月色之下，蛮楼像是一张白纸剪出的纸人，苍白又脆弱。
可她说起话来却无比鲜活，简直能把活人气死，死人气活。
下山的第一顿饭，那时候还没遇到蛮楼，他往南走出三天，一顿饭没吃，饿的脚下无力。最终在一家小摊点了几碗面条，他不好意思和人说话，询问多少钱，只是看每个人临走前都把银子放在桌上边走。
学着那些人的样子，碎尘居然将师傅给的一包银子全撂在了桌上，拔腿就走。
高高罗起的碗后，掌柜的都没察觉这位食客何时不见的。
现在想来，心里不免一阵阵心疼，那些银子把那面摊买下来都够了，碎尘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低下头去，委屈又无辜，险些眼里就闪着豆大的泪珠“那时候不知道钱还分多少。现在知道了。”
吃一堑长一智，年轻人要吃了亏才能真正长大，碎尘本身便生的面如翡玉，一直以来蛮楼从未仔细瞧过他的长相，今离近细看，确实别有风韵。
他打那关山而下，身上带着一股子仙气。
关山终年不化的积雪似乎也侵染于他的眉眼，关山的山风不仅吹出了陡峭山壁也吹出了他高耸的鼻梁和秀俊的颧骨，他像是一颗雪松，带着傲气，风雪叫他挂上一层雾凇，可太阳出来了冰雪便柔柔的融化，滴答滴答的雪水，无根之水浸湿了冻干的大地，这是他的温柔。
伸出手，摸摸他的头顶，轻巧的拍两下，就如同在路边看到那可爱的白团子一般干净小狗，蛮楼的眼里难能的露出几分善意“好好跟着本姑娘，在山下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