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一场笑话

李慕昭嘴唇微抿，让绿娥先下去，自己独自在殿中迎接皇后。
“母后。”艳红的宽大袖袍一甩，李慕昭冲皇后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挑这时候回宫。”皇后也不跟李慕昭客气，从李慕昭身前走了过去，端坐在主位上，她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慕昭，神色复杂，“陛下如今在西山休养，我已经派人将这个好消息送过去了，不多时，昭儿你便能见到你的父皇了。”
“许久没见到父皇，昭儿心中甚是挂念，只是昭儿没想到母后也如此盼着父皇回来。”李慕昭轻笑了一声，也不等皇后开口免礼便自己起了身，她看向皇后，见她妆容精致，却难掩一脸疲态，讽刺道：“昭儿见母后神色微恙，可是夜里休息的不大好？难不成，是梦见了故人？”
皇后神色微僵：“李慕昭，你莫要太嚣张。”
“母后，我听闻二哥近来都不怎么去仁明殿了，母后孤身一人在宫中思念儿子时，是否会忆起寿宴上不幸殒命的小十八？”
皇后瞬间被激怒，抄起手边的茶壶就冲李慕昭砸去，李慕昭及时闪避，倒是没伤着，就是飞溅的茶水沾到身上，将红衣晕染的更深了几分。
皇后身侧的贴身姑姑匆忙拉过皇后的手仔细擦拭，为她顺气，劝她莫要气伤了身子，随即又颐指气使地指着李慕昭的鼻子道：“殿下怎能如此与母后说话。”
李慕昭也不跟她客气，两三步上前就朝那姑姑脸上扇了一巴掌：“母后教训我得受着，什么时候你这奴才也能教训我了？”
那红瑜姑姑是皇后的贴身姑姑，后宫中无人敢对她不敬，哪受过这等气，但见到气势嚣张的李慕昭只得捂脸按恨，憋着眼泪跪在皇后身侧，再不敢半句反驳。
皇后指着李慕昭道：“出去野了几个月，回来居然敢如此放肆，真当本宫治不了你了吗？”
“母后，这是福宁殿，不是你的仁明殿，要在这治我的罪，您也得先想清楚。”李慕昭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模样，“父皇若要知道我回宫当日便被您给打了，会不会拿你的儿子来撒气就不好说了。”
这话算是戳到了皇后的死穴，她现在唯一想保全的就是她的儿子了。可是李旻自打从黔地回来就一直与她有隔阂，她知道旻儿是在恨自己用元昇的命给他铺路，恨她这个做娘的心肠太狠。可她又有什么办法？李旻他根本就不知道，如果他再不回来，那个心肠比她狠千万倍的人会让他永远留在那再不能回来。
那人向来就会骗人，别人是装疯卖傻，他却相反，明明疯了却还演的与寻常人一样，旻儿看不清，眼前这个看着聪明的小丫头也不明白，可她心中却清楚的很，她千方百计的想法救自己的儿子。
可万万没想到，到头来她还是被算计了，那人不动声色地顺着自己的想法来，为的却是要将他们斩草除根，一网打尽，好给他最爱的儿子铺路。
他笑着看她自作聪明地做出痛不欲生的选择，看着她自食恶果，自己的儿子恨上了她，再不听她所言，还有她那个蠢材哥哥，被人诱着走上了不归路，她也阻止不了，他看着她无依无靠，悔不当初。多狠的人呐，这么多年啊，半点情分都没有。
她冷笑着看向面前的嚣张丫头：“李慕昭，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你以为你住在这福宁殿的侧殿，当个陛下的乖女儿，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当年武帝那般爱惜诸邑公主，还不是说斩就斩了？天子之威，深不可测，你可不要想多了。你出宫三月，为何迟迟不会宫？你在外面做了什么？与谁在一块？想好如何与陛下解释了吗？”
“我是如何出的宫，又为何不能回宫，母后不清楚吗？”李慕昭反唇相讥，“你家侄儿绑我杀我，我光是逃命都来不及哪还能做什么。”李慕昭淡淡道。
“这不还是没想好吗？”皇后笑道，“怎么，出了一回宫，编个理由都编不像了？莫不是与那萧将军呆得久了，谎都不会撒了？”
李慕昭闻言一顿。
皇后起身，走到她面前，仔仔细细看了她一遍：“李慕昭，我不动你，因为你也没几天好日子了。你生来就是一场悲剧，自己还偏偏要去作死，我就在这等着瞧你，能落个什么下场。”
李慕昭深吸一口气，一把拉住皇后：“我皇兄呢？”
“他自然好好的，”皇后笑得轻蔑，“谁还能杀进东宫不成？”
李慕昭眉头微蹙，她不信皇后的话，若她皇兄真的安好，李慕昭一回宫，李晏成必定第一个赶到，可到现在李晏成也没见个影，她猜李旻已经动手了，说不准李晏成已经被软禁了：“若你们对我皇兄做了不该做的，我决不会放过你们。”
皇后冷笑，眼里闪过一丝讽刺：“李慕昭，你比我想的还可怜。”
“什么？”李慕昭不解，但皇后的神情竟然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就好像她才是那个深陷沼泽而不自知的倒霉鬼，她的挣扎在旁人看来可笑又可怜。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踏错一步，前方就是万丈深渊，”皇后笑道，“你已经踏错了。”
李慕昭一僵，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皇后自嘲一笑，朝她伸出了手，李慕昭下意识的朝后一仰，试图避开，但她们距离太近，皇后的手还是轻易搭在了她的脸上。李慕昭瞧那丹红的指甲摸在自己脸蛋上，心中一紧，甚至有些本能的想吐，但那只手却没用力，而是轻轻在她脸上摸了两下，就好像一个普通的长辈对小辈做的那样。李慕昭心头一惊，抬眼看向面前的人，见她满脸哀容：“不过你很幸运，因为我也踏错了步子。”
李慕昭朝后退了两步：“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你问我近来是否梦见了故人，我刚才未答，现在答你，是，我日日梦见我的元昇，他浑身是血的问我为什么不要他了，”皇后捏着帕子道，“我后悔了，很后悔，可是来不及了。”她神色淡然，对李慕昭道：“自己去东宫看看吧，你的那位兄长早就不在那了。”
李慕昭瞪大了眼睛：“你敢！”
“李旻还没有动手，”皇后声音很是平淡，“他想动手，却发现李晏成已经消失了。上京城内王钦安排了不少人盯着，禁军又都是我们的人，这固若金汤的，人还是莫名其妙的丢了，你猜，他是怎么离开的？”
李慕昭的眼睛瞬间睁大，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结果，除了皇后与王家，躲在暗处推波助澜的南林堂，以及试图搅局的自己，还有第四股势力，这个人预判了事态，提前做好了准备，只等他们自投罗网。
“想明白了吗？”皇后笑道，“我那个傻儿子还以为是你做的，让我来拷问你，最好捉起来当作筹码，简直愚蠢，我真是白教他这么多年了。”
李慕昭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这么大的一个局，还能有谁做到。
那位坐在龙椅之上，看着他们这群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苦心钻营，精心算计。
真是一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