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又见（1）

当我拜别宋承颐回到天香楼的厢房时，揽星已经大好，面色红润且精神焕发。
推门进屋的刹那间，我看到宋炎焱正同揽星讲话，彼时他温柔的样子是我从未见过的。我原以为依他的性格定是要训一训揽星的，不过幸好，而今他温柔如水。
听得进门声，二人都齐齐地向我望去。揽星看见我时，面上的笑意更深了，而宋炎焱却敛了笑意，一脸平淡。
当时我便觉得这宋炎焱定对我有些意见，不然缘何一见到我便面无表情的？可我这些时日并未招惹他，如果说是招惹只能是幼时那件事了…所以我才一直觉着他因为当年我欺负过他而记恨我。
我一看到宋炎焱板着脸，便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笑着同他们说话的时候都不免有些尴尬。
“揽星你现在感觉如何了？”我看着揽星，余光却总不由自主地落在宋炎焱身上。于我而言，有他的氛围都是冰冷生硬的，所以我说话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吞几口唾沫。
不知道宋炎焱有没有觉察到我的异常，按理来说他应当是感觉到的，毕竟我尴尬的如此醒目。
“我没事啦！”揽星笑着道，“不过我方才听见你与他人说话，是谁啊？”
揽星这么一问，我瞬间便想起来宋承颐了。适才我被冷淡的宋炎焱吓得忘记自个儿还见了那般俊俏独特的人。在我眼里，宋承颐的模样气质，应当是金城里最出众的，他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眸，真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宋承颐。”我道。
念着他的名字时，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觉得心里像是被蜜糖裹着，甜滋滋的。
“宋承颐？”揽星扭头看了眼宋炎焱，有些好奇：“怎么遇见他了？”
“就在天香楼下遇见的，我正准备上楼便听见他唤我。想来方才他也是在这附近的吧。”我瞄了眼宋炎焱，他依旧面无表情地坐着，看不出半分情绪。
这宋承颐和宋炎焱同为宋家人，怎么一个温润尔雅似春风一般和煦，而另一个却高傲冷淡叫人不敢接近的呢？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高低，在我心里宋承颐突出得多。
“如此呀。”揽星若有所思地坐回椅子上，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这宋承颐少时便去了日本读书，期间从未回来过，我们遂不知他品性如何。可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依照宋御那小人模样，这宋承颐怕也不是什么善类吧？生辰宴那日他没来跟你问好，今日却巴巴的跑来向你介绍自己，这是为何？依我看来他就是图谋不轨。”
揽星说的并无不对，虽然我知她因宋炎焱对宋家一直有恨，或许会因此对宋承颐有偏见，但宋伯伯此人不是善类却是事实。万一我哪日真同宋承颐在一起了，却是不得不和宋伯伯相处的…
等等，我方才在想什么？同宋承颐一处？这这这是什么虎狼之心？
我怎么会对只见过一面的人有这般非分之想？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言念，你怎么了？”揽星拽着我，见我面色异常：“我方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只是那么一说。这宋承颐或许就只是来介绍一下他自己。不过就算宋家没什么好人，我表哥却是最与众不同的。”
我并未留意到揽星说完这句话后，转脸朝坐在窗边的宋炎焱眨了眨眼睛；也并没注意到宋炎焱的眼底里漾起了涟漪。
此时我的脑海里想的全都是宋承颐那双星眸，和彼时一瞬间里我心中对他生出的非分之想。
这种令人面红耳赤心跳不已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咳咳。”这时宋炎焱忽然轻咳了一下，我扭头看见他一脸严肃。“军中还有些事要处理，我便走了。”说罢便起身拍了拍衣上的灰尘，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人。”揽星略带怒气，“夸他倒还不乐意了。”
我没接揽星的话，只是点了点头，嘴角微微的扬了扬，此时她同我说什么我都觉得很对。
“对了，言念。”揽星又道，“我问了表哥关于素描画的事情，你知他为何要送你素描画吗？果真同我猜的一样，你幼时调皮的模样早就入他的心了…”
“嗯…”我看着揽星一直说话的嘴唇，频频点头。
她说宋炎焱如何来着？奥，宋炎焱并没有记恨小时候的我，如此呀，甚好甚好……
——
自那日我同揽星一起从天香楼回府之后，又浑浑噩噩地过了几日。
这几日揽星虽不再住在我院中，可每日我们都会见面。这不过是她到我府上来，或是我到她府上去之别。
揽星总同我说宋炎焱的好，起初我以为她是想借此打消我对宋炎焱的畏惧让我安心，可后来我仔细想了想，这丫头怕是有想让我做她表嫂的心思。我才不敢司这个职务呢！于我而言，相对于宋炎焱来说，我更想了解面若冠玉的宋承颐。
又几日，何携月从京都送来一只狸花猫作为他和揽星给我的生辰礼物。这小母猫不到一岁，脸蛋圆嘟嘟的，甚是可爱；她性子很皮，又对周遭事物好奇得紧，因而总是跑来跑去让人好找。
揽星送来狸花猫时，说她是宫廷御猫的后代，她的祖宗可是金贵的很。我遂回头撇了一眼趴在花盆上刨土的小狸花猫，指着她虎头虎脑的样子道：“你确定这傻猫能好好在那勾心斗角的地方活着？”
揽星看着她扭动的屁股愣了一下，笑着道：“如此看来怕是不行的。”
自从这小狸花到我们家后，总让我们又喜又恨。
她顽皮活泼且好奇心又重，总是跑来跑去捉虫打花的，每日都弄得一身灰土。我爹爹是个喜好干净之人，平日里最忌讳榻上的被絮、桌上的书本等物染上污泥，所以爹爹睡前要焚香沐浴，读书前要浇水洗手。府上的人一直都知道爹爹有这个习惯，对此大家从不敢违背什么。可这个小狸花吧，刚来几天就在爹爹的珍藏书卷上留下了“梅花”印，还把爹爹干净的被絮滚得黑乎乎脏兮兮的，委实比幼时的我还混账。
彼时爹爹拿着那本珍藏书怒气滚滚地从书房里冲出来时，哥哥笑得喘不上气来。可谁知后日，哥哥最喜欢的《孙子兵法》竟被她撕咬成碎纸屑了，其下场还不如爹爹那本珍藏书好，这回又轮到爹爹幸灾乐祸了。
这小狸花虽然做了不少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事情，可她又有灵性得紧，不仅会察言观色还能看出我们的喜怒哀乐，且懂得轻重缓急，我因而才明白，难怪她是宫廷御猫的后代了。
我常坐在塘中的凉亭里看书，期间最介意吵闹聒噪，是以竹香等人从不敢大声说话。而这小狸花也机灵得很，每每我坐在凉亭里看书时，她都是静静地卧在一旁，不吵不闹。
此刻我又坐在凉亭里，桌上堆着各类字帖和层层草纸。
“小姐小姐！”竹香急急地向我跑来。
“怎么了？”我放下手中的笔，“每次有重要的人来时你都这般急切，可如今哥哥揽星都回来了，还有谁呢？”
“小姐。”竹香狡黠一笑，“宋家大少爷宋承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