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鬼市（四）

“啊切，啊切。”997号别过头不想理他，地牢里阴风阵阵她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我姓程，程逸成。”程逸成见997号赌气不想瞧自己一眼，便主动打破尴尬的氛围。
997号微微有些失神……她没有名字，从来没有，身为鬼差她只有一个编号而已。
“苏……”997号犹豫了，承认了自己叫苏真，是不是承认了自己过得苏真的人生？可是不承认……她又是谁？
半响后她下定决心回答道，“苏真，我叫苏真，苏真的苏苏真的真。”
方才嚷嚷了几句，她费了些精力，语气有些有气无力。苏真的身体本就经历车祸还没好全，折腾了大半日，又被关在阴气如此重的地方，确实有些遭不住，加上中午出门又匆忙，上衣单薄，裙子虽然长及脚踝能挡些风寒，可抵不过下面透风，一双腿冷飕飕的，一直蹲着也是为了身体好受一点点。
察觉到女生的语气软绵绵，不似不久前与自己争论时的趾高气扬，程逸成这才注意到，已经入秋可女生的衣着却是如此单薄，他脱下西装外套小心翼翼盖在女生身上。
“谢谢。”997号倒也不推脱，裹紧外套把头埋进米其林，淡淡的香味安抚了她躁动的神经。
她心里难受，她想她的鬼差朋友们，想她的上级996。初为飘飘的逝者，或是有着太多人世间的记忆人世间的情感人世间的留念，舍不得离开；或是有着太多人世间的遗憾人世间的不甘人世间的执念，不甘心离开；又或是有着太多人世间的恩仇人世间的纠缠人世间的怨念，不愿意离开。
可她不是。
她的记忆是从她初为鬼差的那一刻开始的，对她而言，冥界就是她的世界，鬼差们都是她的朋友她的家人。
而苏真好像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住院的这些天她除了跟护工说说话，也只有助理会来看看她，不管是电话还是微信，没有一个人发来过消息。这些日子，她唯一的乐趣便是通过微博与苏真的黑粉互喷……
这种生活，如果有选择她肯定不要。
可是……自己有选择吗？除了作为苏真暂时苟活。
程逸成见苏真渐渐红了眼圈，想起进鬼市前苏真说过是来找个朋友，以为她是为了那个要寻找的朋友心里难受。他心软，见不得女孩子哭。
他想找的那个人，可能希望更渺茫。
哐当一声，两人所在的隔间门被打开，胳膊粗的铁链晃得叮当响。
“你是猪嘛，他们可是活人，现在法制社会活人是能随便抓？下次再要抓，答应我弄死再说好嘛。”门外，一身民国小姐打扮的女生拽着方才收押苏真程逸成二人的市管队长的耳朵，将他扯到二人面前，“你愣着干嘛，还不赶快给客人道歉。”
苏真认得她，林音，鬼市经理莫璃身边最得力的助理。亦是，莫璃的代言人。苏真假意看不出来两人在演戏，饶有兴致的看着瞧着两人一黑一白唱双簧。
“程先生，苏小姐，”教训完保安队长后，林音清了清嗓子，柔声道，“你们是我们鬼市尊贵的客人，抱歉给你们带了这么不愉快的回忆。”
“呵呵，”苏真尴尬的笑出了声，“菇凉我皮糙肉厚关一关倒是不打紧，但是你看看我朋友，这细皮嫩肉的可经不得你们的打。你们暴力执法害他晕倒，这么多人可都看着的，假兮兮的道个歉就能解决问题？”
程逸成一脸冷漠的看着眼前盛气凌人的苏真，敏锐的察觉出她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和害怕，可表面上却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你乱说！”一旁保安队长沉不住气了，挠了挠头，哪里有什么暴力执法，他怎么知道这男人这么弱鸡，中看不中用摸一下就倒？
“苏小姐言重了，”林音眯着眼睛瞧着苏真道，“我们的工作人员若是真有苏小姐您说的这种行为，经理是绝对不会姑息，可程先生晕倒，实属是被阿威的阴气冲撞了，确实不是阿威刻意而为。”
林音从身后侍女手中接过自己精致小巧的鳄鱼纹手提袋，打开锁扣掏出个墨绿色的小盒子，盒子里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玉，形状圆润，色泽水润有光泽，通体散发着丝丝灵气，她把那玉递到程逸成面前道：“鬼市贫瘠，没什么拿出的东西，一点心意表达我们的歉意，还请程先生笑纳。”
程逸成看向苏真，不知该不该收，飘飘的东西，程逸成心中还是有些膈应的。
见程逸成犹豫，苏真贴着他耳边说道：“傻子，快接，这可是好东西，冥界特有，千金难买的护身符能辟邪！比你那不知哪求来的十块钱包邮的桃花木靠谱多了。”
呵呵，十块钱包邮？这女人怕是不知道这护身符，是他当年花了六位数从高人手里求来的。
程逸成正想要拒绝，苏真便一把抢过林音手上的小盒子塞到了程逸成怀里，絮絮道：“男子汉大丈夫一个扭扭捏捏的，多不好。”
苏真看破不点破，凡人走一波鬼市，身上难免沾染上阴晦的气息，程逸成本身体质便特殊，回到阳间便是个活生生的招阴符，若有了这鬼市特有的护身符便不怕招惹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了。
“程先生，苏小姐，既然礼物已经收了，我们就算是握手言和了，我这就派人护送你们出去。”林音甜甜的一笑。
程逸成摸了摸鼻子，尴尬的收下盒子，问道:“之前撞到的商家不需要赔偿？”
“误会，都是误会。”林音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再说了，程先生给市管的钱够买下十个那种小摊，又何须再要您破费呢？”
“啧啧啧，真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苏真满意的拍了拍程逸成肩膀，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林音不会无缘无故来献殷勤，能叫动她的只有那人。与其跟个无头苍蝇一般瞎窜，还不如搏一搏……说不定那位经理知道些什么。
“就事论事罢了。”程逸成可不在乎苏真的调侃。他是个生意人，深知这种不经意的小错误，在未来可能会造成严重后果。
林音脸都要笑僵了，才终于送走了两个活阎王。两人消失在拐角处后，她的笑容也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冰冷的神情。
“经理对他们如此殷勤，还送出了那么珍贵的护身石，阿威，你不好奇？”林音问道。
“我一个大老粗好奇啥。”阿威尴尬的抓了抓头发，“只管听音姐吩咐。”
“哼。”林音轻哼一声，像阿威这种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果然最容易控制。只需稍稍给点好处便感恩戴德，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