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象与城防图

第三日临走前，宣威帝忽然又将厉承修召去“九华殿”议事，留晚娘一人在外等候。
“陛下，您让大理寺查的事情已有眉目。杜家一夜之间被屠满门，没留下一个活口，那些人还放火烧宅，里面的物件所剩无几，显然是杀人灭口。另外，侍卫还在现场找到了一张残破的牛皮图，请陛下过目。”说罢，厉承修从袖中掏出此图，双手呈上。
宣威帝接过，只一眼眉宇凝重，开口道：“这是京都的布兵城防图，此图若落到敌手，对我国势必不利！看来那匿名折子上所言非虚，这杜有衡非同一般啊！”
“灭门之事并非朕指派，怕是杜有衡被人揭穿后，有人前来杀人封口。屠尽满门……倒像是蛮夷所为。奉行，你怎么看？”皇帝说着，又将此图递还给他。
厉承修接过，低头瞧了一眼，言道：“依臣看，此人确实想杀人封口，但此图并未被毁，实在可疑。若是夷国人，定将此图带回去，而非遗落在杜家……此举对他们并无好处，可却直接坐实了杜有衡通敌卖国的罪名！他一五品翰林学士又是如何拿到城防图的？其中疑虑颇多，还是由大理寺继续调查为好。”
宣威帝来回踱了几步，未答。
沉思良久，方才捋着胡子交代道：“……此事怕是牵连甚广，还是早些了结为好。奉行，你命手下人将杜家人的尸体好好安葬后，便全数撤回，对外宣称灭门之事是山匪所为，大理寺不必再查。”
“陛下……”厉承修还想再说些什么，忽觉屏风后有异动，忙护住皇帝，厉声喊道：“是谁？出来！”
“……是我。”
片刻，伴随着熟悉的声音，从屏风后蹑手蹑脚地走出一人来，竟是公主殿下。
厉承修见是她，这才放下警惕。
随后微怔，不是让她在殿外等他吗？怎的进来了？
方才左等右等不见他出来，晚娘在外似乎听到“杜家”二字，心中存疑，趁着门外公公稍不注意便进来了。
正巧听到侍卫在杜家发现了“城防图”一事，心中不禁风起云涌——
“杜家为何会有城防图？怎么可能！如此明显的嫁祸手段，难道朝廷看不出来吗？”
索性厉承修的想法与她相同，她正听得入神，就被他厉声喊了出来。
“珮珮怎么在这？”宣威帝没想到是自己的女儿，惊讶道。
晚娘灵机一动。
吐吐舌头，走到厉承修身旁，拉着他的衣角，低着头假意羞赧道：“父皇，儿臣等不及，便进来找夫君了……”
皇帝瞧了眼满面红霞的女儿，不由宠溺地打趣道：“好好，朕现在便将你的夫君还给你！”
厉承修闻言，浑身一颤，僵着脊背侧目看去。面孔竟微微有些发烫。
他也以为她是真害羞了，殊不知这是刚才气红了脸。
“你们继续议事吧，当我不存在。”晚娘摆摆手，坐下耍赖道。
宣威帝哭笑不得，无奈地朝着厉承修摇摇头。
他还真是拿这个宝贝女儿没办法。
“对了父皇，儿臣听说最近怪事特别多，三月里城南还下雪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晚娘忽想起昨日听到的传闻，心中生出一计，作出好奇状问道。
她必须让大理寺继续调查杜家灭门之事，一来可借此找出幕后黑手，亲自报仇！二来可慰杜家全族在天之灵，以证爹爹一世清白！
宣威帝捋着胡子想了想，点头道：“根据地方志上报，确有此事。”
晚娘猛地惊起，说的头头是道——
“父皇，这可不能忽视！不寻常的天象往往是上天对后人的警示。天象皆是意象’，城南落雪……怕是上天在指向南边有天大的冤屈，希望父皇巧施援手，得以真相大白，沉冤昭雪呢！”
玄朝人极信天象，更何况是一代帝王。加之，她从小便在书房里看过这一类的书，耳濡目染，能说出这些也不足为奇。
宣威帝闻言，捋着胡子，随后惊讶地看向厉承修道：“南边的冤屈？莫非就是……”
自公主殿下出现后，厉承修便一直静静注视着她，如今见她说话时双手略微颤抖，情绪也跟着她起伏不定。
虽不知她最近怎对扬州杜家如此感兴趣，可如今他与她夫妻一场，同气连枝，再加上杜家灭门惨案中确实仍有许多疑点，草草结案实属不妥，还是要请陛下恩准调查为好。
“陛下，天象之说不可不信。您先前让大理寺调查过杜有衡的背景，此人之前做过五品翰林学士，才华人品尚佳，后来为了妻子，辞官回乡，做起了瓷器生意。家中只有独女……倒不像是品行不端，通敌卖国之人。”
宣威帝严谨地补充道：“但若有人以家人性命威胁，怕也有此可能。”
厉承修拱手道：“陛下，公主殿下所言不无道理。那天象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可让钦天监观察一下近日星象，再做打算。”说到这儿时，他感觉身旁人的手颤动得更加厉害了。
厉承修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此乃仁义之举，并无非分之想。
彼时，晚娘只觉右手一暖，身旁人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而他的手宽厚温暖，如逢暖阳夕照，心中竟很快镇定下来。
“朕已召见过钦天监，他言近日的确有凶煞星在南方作祟，紫微星光芒变弱，与天象结合……想来便是指杜家灭门一事了。”
宣威帝点点头，思虑片刻，继续道：“朕还记得……从今年二月初，便有人上匿名折子状告杜有衡向境外出售货品，期间将城防图加以交换，有通敌卖国之举。原本朕还是不信的，疑惑小小商贩怎会掌握军机密令？”
“可先后有多张折子提到此事，再加上他曾入仕为官，便加重了此人嫌疑。正所谓无风不起浪，朕便下令彻查此事……”
多张折子……这明显是想搞垮杜家啊！唆使那些大臣写折子的人，必定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晚娘听着，黛眉紧蹙，不由暗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