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辞别

风起，卷起漫天落叶，跌地，于耳畔瑟瑟作响。夜色昏暗，独留引路人，手中提灯，散发微弱光晕。四面寂静，唯有脚步声愈行愈重，洛瑶跟着婢子走着，心里万般思绪，却不知该从何梳理。
周围的一草一木，皆融于夜色，被染成水墨之色，丝毫没了白日里的神气，却自添了番风韵。洛瑶走着走着，便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愣，再回神，见自己站在连廊的一角，身边婢子提着灯，依然候着，
洛瑶问了之后的路，便索性让那婢子先回去。提着灯，兀自站着，脑中一直不断地回想着方才的对话，心里一阵子的苦涩。
亦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洛瑶自觉应当回去了，于是顺着路往下走，灯罩里的烛光似是随风晃了晃，忽地就灭了。
周围一下子暗下来，洛瑶脸色稍变，却又觉得因着夜色，呼吸声反而变得绵长而温和起来，似要掺如夜色中去。索性放空心思，凭着感觉一路走下去。
走得久了，心里最初的那一分惊乱也就这么风轻云淡一般地散了。洛瑶一步步走下去，走得格外踏实。
前头出现了点微弱的光亮，洛瑶走过去，见着了君尘飒的身影，他立在树下，侧对着自己，手里搭柄灯笼，低垂在地上，烛光透过灯罩，一半散落在地上，张牙舞爪地舔着泥地上散着的落花瓣，一半攀在那身青袍的衣角，温顺地抚着衣摆处的那道褶皱。
君尘飒抬眸，越过烛光，视线笔直地打在洛瑶的身上，洛瑶下意识地垂眸，躲开了他，脚却不由自主地朝他迈了过去，
“飒兄怎么在此？”
声音喏喏地，刚出口，便被那夜间低啸的风打散，
君尘飒依旧是听到了，他轻笑了下，开口
“夜里睡不着，出来逛逛。”
“嗯……”
洛瑶垂下头，胡乱地应了一声。
“一起回去吧。”
君尘飒没有在意，走到洛瑶身边，取了她手里那盏灭了的灯笼，反手将自己的那盏递过去。
洛瑶微愣，却也顺从地接过去，指尖不经意间相触，探到君尘飒指尖的暖意，背脊一僵，只觉得眼眶下干涩得紧。
洛瑶同君尘飒并排走着，无人再言语，周围只剩下成片的寂静，将洛瑶送至屋门口，君尘飒看着她进去，见她即将关门，又兀自喊下了她，
洛瑶抚在门眶上的手轻颤，然后抬眸，去看君尘飒，却见他笑起来，烛光照在他的脸上，磨平了白日里看着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异常柔和，
“明日我便要走了，想来应当让你知晓。”
洛瑶听了君尘飒的话，整个人便是一愣，缓了许久，方才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
“为何？”
她问他，他依旧笑着，她看到他的眼眸里，另一个自己渐渐被烛光的亮所吞噬。他开口，语气显得格外轻松，难得的，他叫了她的名字，
“洛瑶，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洛瑶一时哑了口，杵在原地，愣愣地去看他，
“若是有缘，定能再见。”
君尘飒看着她，眼里掺着光，显得异常柔和。
倘若无缘呢……洛瑶想开口，却还是止住，抚在门上的手往下垂了垂，兀自将门敞了开来，
“再见也不知是何时了，倒不如进来坐坐吧。说起来，今日的事我还不曾好好谢过你呢。”
“谢谢就不必了，我不过是做了个顺手人情。”
君尘飒依旧在门边站着，提着那盏从洛瑶手里换下的灯笼，整个人混在漆黑的夜色之中，身形未动，显然是没有进来的打算。
洛瑶便只得作罢，见着君尘飒转身欲离开，又急忙提着手里那盏亮着的灯笼追上去，
“提着这灯去吧。”
君尘飒回眸，嘴唇微张，尚且不曾吐出几字，便见着灯罩中那撮微弱的烛光暗了下去，于是到嘴的话语变成了一分揶揄，
“现下，想来是不必了。”
洛瑶提着那盏暗了的灯笼，摸着夜色去看君尘飒，却只能依稀辨出个轮廓，于是略带懊恼地道了句，
“此番我们倒又成了对难兄难弟。”
黑暗中，君尘飒不曾言语，洛瑶却能觉得他的目光从始至终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洛瑶也寻着望过去，企图与他对视，
身子一晃，鼻梁一下子栽在了君尘飒的下巴上，洛瑶痛得歪牙咧嘴，被君尘飒扶起，视线又一下子栽进那对戏谑的眼眸里，洛瑶只觉得脸颊一热，半推了他一把，转身一股气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