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以太真人

江蓠看了那老者一眼，打后边走过来，在洛瑶有些出乎意料的视线下，对着那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而后开口，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无奈，眉眼微垂，牵出分温柔，
“师父，您就别再开玩笑了，这位是洛城主的千金，先前您应下让人来泡月泉的。”
洛瑶听了江蓠的称呼，再度将视线往面前老者身上扫过去，心里已然知晓了面前之人的身份——神药谷的谷主已太真人，只是……洛瑶看着面前这位老者嘴角边挂着的胡子上微翘出的一角，里头露出的肉色肌肤，愣了下，带着分不知所措。
“师父，您的胡子。”到底是江蓠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提醒，便听得已太真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而后一声怪叫着跑进了身后的竹屋里。
洛瑶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怪异景象，心里带着些忐忑，过了许久，方才带着些欲言又止的神情看了眼身边的江蓠，江蓠正望着她，看出她的局促，眼眸中带了些温和的笑，“师父他老人家向来这样，大惊小怪的，你不要介意就好。”
洛瑶笑容带着些僵硬，良久她摇了摇头，跟着江蓠进了正殿。
竹屋看着朴素，里头却是精巧别致，首先瞧着的是一长串的竹帘，挂在正殿那处，将后头的景象挡了个严实。旁边摆着竹编的藤椅，对边摆了三把，中间隔着桌案，桌案上又各自摆了小碟及茶具，中间搁了柄香炉，同洛瑶平日里见的不一般，青色显得格外通透，炉身上点着些黑点，黑点外又染开圈淡青色，洛瑶瞧着有趣，便索性半蹲下，仔细去端详那柄香炉，指尖触碰那些黑点，又忍不住抚摸了几下，情不自禁地开口，
“这些黑点可是用什么材料做的，竟是这般别致？”
竹帘微晃，打里面出来个人，听了洛瑶的话便是几声爽朗的笑，而后凑了过来，带着几分嘲笑的意味，
“年纪小小的，怎么着都看不出来，什么材料都比不上蛀虫的咬痕这般自然。”
洛瑶听了这话，脸上浮出分羞意，兀自将头低了下去，却又忍不住转头往声音的那处看过去，见是已太真人，此刻胡子已是卸了，露出张与年纪不太相符的脸，面色红润，眉眼间带着清秀，不过是一张二十多岁青年的脸，洛瑶愣了下，心里一疙瘩，那种在心里充斥了许久的怪异感再一次蔓延开来，洛瑶皱了下眉，禁不住去看江蓠，江蓠的视线不在他身上，似是有些刻意地，投向了他处。
“来，来者是客，我带着你去瞧瞧谷里的风光。”
以太真人又发了话，洛瑶也不好推阻，便只好跟着以太真人一步一步地走出去，已太真人兀自在前边走着，洛瑶在后边小步跟着，故意放慢了脚步，却迟迟等不到江蓠，
“洛家的丫头，你怕我？”
洛瑶错愕抬眸，对上以太真人转过来的眼眸，视线相对，却兀自从那对眼眸中看出了太多的复杂情绪，洛瑶愣了下，反倒将眼神对了回去，带着分坦荡，
“不怕，不过，”洛瑶话音微顿，方才接着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我的相貌？”以太真人抚了抚空气中不存在的胡子，嘴边挂了些笑，
洛瑶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去抬头去看以太真人，见他面色平缓，没有什么气恼的神色，这才接着说道，“是洛瑶才疏学浅，没有见过世面，方才有些失态了。”
以太真人再度笑起来，“洛家的丫头，你倒是一个有意思的，有些话你问出来，我未曾不会替你解惑。”
“那，”洛瑶语气微顿，视线飞快地在以太真人身上瞟过去，带着些小心翼翼地口吻，“小辈确实有一事相问，只是并非前辈，而是……云宸。”
洛瑶见着以太真人的身形顿了下，收了刚往前迈出去的脚，转过身来去看她，带着分严肃，“你知道了些什么？”
“小辈此刻什么也不知道……”洛瑶不曾避开以太真人那略带审视的目光，就这般回望了过去，眼里带着坦荡正气，见着以太真人没有再说什么，洛瑶便又继续说了下去，“小辈只是有些好奇，云宸既然深受前辈喜爱，又为何会被限制了出行。况且，”洛瑶话柄微顿，脸上上过分思索，
“云宸，给人的感觉很奇怪……”似是考虑了许久，洛瑶才缓缓地开口把那句尚未完结的话重新接了下去。
以太真人许久不说话，再开口，语气中带着分深沉，“洛家的丫头，有些事你不应当知道才是好的。”
“那我尚有一事想问，这些被深藏的秘密，对云宸有害吗……”
以太真人听了这话，嘴角边浮出分浅薄的笑，“问清了，对阿宸便无害了吗……”
“小辈知晓了，是小辈冒昧了。”洛瑶渐渐收敛了眉眼间的笑，转而正了正神色，屈身，对着以太真人行了一个礼。
以太真人不再说话了，只是兀自走了开来。
洛瑶被留在原地，望着身边两排的茅竹，许久不曾说话，只是独自发着愣，
“阿宸的身份特殊。”身后传来江蓠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说话的声音也是不急不缓，洛瑶没有转头，看着那一串狭长的暗绿的菱形叶片，许久才开口，声音有些低沉，“是我冒犯了。”
江蓠走上前，同洛瑶并排站着，“阿宸很喜欢你。”
洛瑶侧头去看他，下意识地舔了下唇，却只是欲言又止，
“你看看这片竹林，”江蓠往边上走了些，抬手便捏住了片垂下的嫩叶，指尖轻夹着，轻柔地捏了下，嘴角边渗出些浅浅的笑，“神药谷的一草一木都有灵性，汲取日月精华，最终化成人形，”
“江蓠，”洛瑶愣了下，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便匆匆地开口，试图去打断他，却见江蓠突然地回了眸，眼眸深处带着些幽暗的光，如一方古潭，兀自荡开圈涟漪，将人深深地卷了进去，
“他需要寻找一个宿主，一个与自己精神契合的宿主。就像是落叶归根，落叶融入土壤，便与它成了一体，从此再也无法分开了。”江蓠的声音像是从极远处飘过来的一般，带着些缥缈，
洛瑶却被那话怔住了，愣了许久，才似终于找到些自己的声音一般，“所以，那个人是我……”
江蓠将目光挪开来，望向了他处，平淡的声音中带了些冷漠，“是，亦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