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一眼万年

文安县，是在海城南方的一个县城，早期受海城管辖，后来国家局势日渐混乱，军阀割据划地为王，文安县也就渐渐地脱离了海城的掌控。虽然文安县地域狭小，但县城内帮派众多，甚至有几个很有影响力的帮派都扎根于此，县内的司令又是个草包，根本没有能力在他们之间盘旋制衡，所以县内帮派斗争时常发生，文安县内并不比海城太平。
顾昭曦等一行人办完顾夫人的葬礼之后，顾鸿沂和顾昭敏一起回到了海城，而顾昭曦作为母亲唯一的女儿，则留下来为母亲守孝，虽说皇帝已经没了不必按旧时的规矩来，但还是要尽些孝道的。除了顾昭曦以外，李管家的儿子李元祁也主动留了下来。
文安县地处偏南，初夏多阴雨天气，顾昭曦和拿着箱子的李元祁走在湿漉漉的街上，空气还有些刚下完雨的潮湿，文安县不比海城，街上的摊贩并没有很多，倒是两边的商铺看上去有不少，当然也可能是刚下过雨的缘故。顾昭曦努力的回忆着小时候在文安县的记忆，但时间像橡皮擦一样摩走了太多东西，只留下了曾经来过这里的痕迹，至于痕迹上的内容连个影子都没有。
顾昭曦和李元祁站在一座院子前，木门紧闭，门前的两个石狮子都落了一层蜘蛛网。顾昭曦记得这是和母亲以前住的院子。李元祁推开紧闭的大门，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好像是很久没有拆封的酒忽然被打开，香气忍不住要迸发一样。
这是一座四合院，黑色的陈旧古木组合成古色古香的建筑，这房子依旧是前朝时的样子，看起来比那些个花园洋房顺眼多了。顾昭曦打量着四周，同时也在脑海里搜寻关于这里的记忆。
李元祁整理完房间，正看到顾昭曦像小孩子刚见到新鲜玩具似的好奇的四处看，“小姐是不记得这里了吗？”
“倒也不是完全不记得，只是印象太浅了，你看——那边的那棵海棠树我就记得。”顾昭曦伸手指向院子里的海棠树，想证明自己还是记得这里的。
李元祁笑着站在走廊下，像回答小孩子的问题一样说：“嗯，看来你真的记得这里。”
现在这个时节，海棠花开的正旺，一簇簇的火红的海棠从叶子之间成群结队的冒出头，海棠树的周围都铺满了花瓣，乍看像是孙悟空给唐僧画的保护圈，任凭什么妖魔鬼怪都奈何不了它。
顾昭曦正赏着花，不料还真有“妖魔鬼怪”前来骚扰。
忽然，不知道从哪传来一声暴吼，惊得海棠花都抖落了几簌花瓣，顾昭曦也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不过对方好像有意压低了声音，只能听得到细碎的声响。
也许是在教育自家的小兔崽子吧，顾昭曦心里想。
顾昭曦的想法可跟某位“受害人”不一样，墙外的海棠花开得正旺，墙里面张老爷子的火气也烧的正旺呢。
“逆子，你给我跪下！你现在翅膀硬了，就敢胡作非为了是吧？你在海城搞出的事儿，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张敬慎面无表情地站在父亲面前，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姿态笔挺的像身上穿平整的西服一样，“儿子没有忤逆您的意思，只是如今局势混乱，各方势力争斗不休，人心不齐导致内外患不断，我不能看着我们帮里也出现这种局面。”
“那你就把那些人给杀了？那里面可是有好几个当初跟我打拼的兄弟啊，你把他们给杀了，到时候帮里的人还能听你的吗？”张老爷子一脸惋惜地闭上眼随即又睁开，拿着拐杖的手微微发抖。
“父亲不用担心，我自会处理。”张敬慎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脸风轻云淡地说，似乎这只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张老爷子转过身，不在与张敬慎争论，只回头又说了一句，“我老了，管不动了，当时我就不该把帮里的事情交给你。”遂又回过头叹了口气，慢慢地踱步走回房间。
“走吧。”张敬慎对身边的陈廷说道。
“二爷，老爷子那么生气，那这件事要不要放缓……”
“继续。”
“是。”
“对了，之前让你查的人怎么样了？”
“二爷，人还没查出来，估计不是帮派里的，说不定是从哪雇来山匪盗贼，您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查出来。”
“查不出来就是查不出来，找哪门子借口？”张敬慎后面的陈廷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这位爷肯定生气了，因此大气也不敢出。“算了，无关紧要的事先不用查了，那天那个人不是针对我们的。”
陈廷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虽然事关这位爷的安全，但老大说的话肯定是对的。
刚出门，天空就又下起了蒙蒙细雨，陈廷立即打开随身携带的雨伞给自家爷撑着。待走至街巷的另一户人家，陈廷忽然说了句：“诶？这家的人好像回来了，以前他们的门都是关着的。”
“你倒是看的仔细。”张敬慎冷漠的应答着，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那户人家，等看到是哪家后，微微愣了一下，复而又看了一眼，但他那能想到这一眼后面便是万年。
浅棕色的木门半遮半掩的开着，从他这里正好能看见门里面的人。那人站在海棠花树下，正拿着一支红色的海棠花“指点江山”，清秀妍丽的容貌又透着些张扬，一身白色的西洋式裙子衬的秀丽的容颜更加明媚。红色的海棠花在她的上方绽放，娇小可爱的花朵仿佛天生与她做陪衬。朦胧细雨给这幅画面增加了艺术的滤镜，犹如莫奈笔下画的睡莲中光和影的完美结合，海棠、少女就是画里的光与影，混合着调色盘里的色彩，就是一副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艺术品。
张敬慎看了不知多久，久到女孩已经发觉了他的存在，便匆忙的转过了头快步往前走。
顾昭曦玩闹之余，忽然发现了站在门口往里看的人。那人穿着黑色的洋装，旁边有个人帮他撑着雨伞，正气定神闲的往里看，或者说看的很认真。清瘦的身影站在雨幕里，忧郁的像雨巷里丁香花一样的姑娘，哀怨又彷徨。看着年龄也不大，但他有一双很深邃的眼睛，好像能洞察所有的事物一样。那人站在那，就像是微服私访的帝王，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征服了身边的一切。
顾昭曦刚看了一眼，那人便匆匆离开了，跟在他后面的那个人没注意他的离开，随即狼狈的跟上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