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悬崖勒马

“再往前十五里，也就是洛水了。”休整的大军中，景监吃着公孙衍送来的饭食，心中五味陈杂。
身处高地，站起身极目看去，隐约可见接连成片的各色旌旗，就好像洛水岸边一夜之间长出的美丽花田，透露着诡异，让人惆怅。
“大夫可愿随吾去魏国游览一番？”公孙衍也往远处看了眼，微笑着说道：“也好给衍一个盛情款待的机会。”
“日后若有闲暇，必定给将军这个机会。此番送行便到此处吧，吃完了饭食，景监也该回咸阳跟秦公复命去了。”清幽的声音，参杂着些许无法吐露的凄苦。
“从魏国牵头，列国各自派遣一万大军入秦会葬开始……到了今日，景监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魏国事先安排好的！”
“何以此说？”转身，公孙衍跟着景监一同走回原位。
将那被日头晒到发烫的岩石翻了个面，景监动作迟暮的入座：“若非事先有谋划，魏王何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号召赵韩两国前来会盟？”
“呵呵。”公孙衍呆愣了下，摇头道：“既然大夫如此认为，那便是吧。”
“魏使乃是将军，那这些计策也都是将军所想了？”
“何人所想很重要吗？”公孙衍眨巴着双眼。
有些事，公孙衍并不想和这景监多谈。
就像说服那门客姜钜将商於之地献给楚国，就像十五里外的三晋会盟。天下有谁能将事情谋划到这般地步？
没有人能够肯定赴秦的一万楚军有足够胆量在归途中接受商於之地，因为从地势来看，秦国的大军多半会比楚国援军先到。
也没有人能够肯定赵韩两国就会在特定的时间到达特地的地点会盟，尽管三晋联盟初成，各国之间还没有什么嫌隙，联盟相当的稳固。
可当今天下，列国间的联盟可能会因为一句话就破灭。
没有人能够事先将一切都想的如此周密，因为这其中的变数太多，若只天真的做着一种打算，那便是蠢。
“是呀！……”景监苦笑着，拉长了声音：“是不怎么重要……”
低头将最后一片青菜送入口中，吃完，景监用布帛擦了擦嘴角道：“但不知将军在魏究竟是何官职何爵位？”
“不过是军中一参将，出身卑微，谈什么爵位呢。”
“那……将军可愿入秦否？”景监好像生怕公孙衍回绝似的，一口气继续说着利害：“将军之才绝对不输前不久被陷害的秦国大良造。现如今，秦国大良造一职空缺，将军若愿意来，吾有把握助将军坐高位。魏国从雄霸中原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可见当今魏王是何等无能，且魏乃四战之地，将军留在魏国，岂不是屈才？”
话至此，景监眼中那忧虑之色已经被一扫而空。
只见其挺直了身躯，眼巴巴的凝视着公孙衍，一脸的渴求。
微风卷动燥热的空气拂面而来，鬓发微微浮动。
细微的灰尘中，公孙衍看了看四周进食后开始忙碌的兵士，又笑着转头看了看洛水的方向：“衍不太明白，在景大夫的眼中，当今魏国，沦落到何种境地了？”
“赵国挑衅，韩国从亲魏到亲楚，齐国两次出兵皆是大败魏卒，天下公侯无不是看魏王出丑……”
“可现在韩侯就在那，”公孙衍不温不怒，缓缓伸手指去：“就在洛水岸边，和魏赵行会盟大典。两次败给齐国又如何？秦国在河西又胜过几次？”
一时间，景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最近几年的时间里公孙鞅总是说魏国大不如前，可经公孙衍这么三言两语，景监又忽然觉得事实好像并非公孙鞅说的那般。
魏国不如从前是肯定，可若说大不如前……景监竟然找不到什么说辞。
有这种情况出现，其实也不是公孙鞅看事的眼光差，而是其只看到魏国在往悬崖边奔腾，却没有看到紧急关头有人来了个悬崖勒马。
虽然一切都很惊险，可这匹骏马确实在悬崖边停了下来。
这一刻的气氛有些焦灼，但很快被公孙衍的笑声给打破，“说的有些远了，衍尚且不能自知，又何能说清这天下列国的强弱？至于入秦为官之事，衍以为官职爵位高低没有什么所谓，在魏国的岁月挺好。”
“当然，景大夫曾为秦国推举公孙鞅，可见的眼光独到。还是多谢景大夫赏识。”
声音缓缓的消散。
一切变的平静之时，有兵将走来问道：“公孙将军，赵韩两国的大夫让末将来问问，是否可以启程了？”
“启程。”公孙衍想也不想的回了句，故自起身。
不多时，荒野之只剩下景监孤零零的一人，凝视着三万大军的远去。
……
“此番会盟虽也有迎接吾三国大军之意，但最终还是以鉴宝为主。”
行辕中，魏惠王那黑呦的面容透露着红润，笑盈盈的道：“赵侯韩侯能如约而至，可见对此宝物也甚是好奇，罃这便让太子将宝物呈。”
早已经准备着的太子申在行辕外大步走着，一直到掀开帘门来到行辕正中：“参见父王。见过赵侯、韩侯。”
还不等太子申将拱着的双手放下，便听魏惠王道：“免了免了，申儿还是快快将宝物取出来吧，赵侯韩侯来此数日，早都等的急了呢。”
嘴说着赵侯韩侯等的迫切，可太子申暗中环视一眼，却看的出此二者一脸淡然，并没有什么着急的样子。
倒是魏惠王按耐不住的搓着双手，大有一副急于炫耀的模样。
“诺——”
太子申应过，转身将侍从手中木盘的红布揭开，其下遮盖的是两个单独的精致木盒。
太子申取出一个打开，先是给赵侯面前放了一个，继而转身给韩侯送去一个。
“只因此物是军中兵将从函谷关内的石壁间偶然发现，先前又被秦人扣押在函谷关，吾大军会葬完向秦公辞行后兵将才得以出函谷，将此二宝送回。”太子申无比自然的胡编乱造。
而原本对鉴宝表现出毫无兴趣的赵韩二候，此刻却盯着木盒中那一刻眼球大小的宝物入了神。也不知有没有将太子申的那番话听进去。
除了晶莹剔透外，这圆溜溜的水晶珠当中还有四缕鲜红色，宛若绽开的花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