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做局

“干！这甩雷果然好用！”烟火弥漫的马面墙上，陈顺扔出一个冒着火花的竹筒状物事，大声叫好。
“哟哟，这许多缺胳膊断腿的，一会俺可数不清，还是顺子哥你来数吧！”九斤啧啧感叹，又是胆寒又是兴奋。
他们身侧，李焕静静立着，俯视堡墙下血肉横飞的场景，面上常挂着的一丝笑意终于不见，只余刀削斧刻般的冷峻，在不时爆炸的明昧火光中，时如恶鬼时如神祇。
虽则已在一月一次匪寨“打猎”的行动中，见惯了冷兵器时代战斗的残酷血腥，但这种压倒性近乎屠杀的场景，仍然让李焕感到一丝恐惧。
这个“甩雷”，目前只能说是大号爆竹中加了铁屑，杀伤力和安全性方面都和后世的手榴弹没法比，但已经算得上跨越式的改进。如果更高效的火药配方试制成功，真正的枪炮被制造出来，又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又如果，历史的走向因自己的出现，而产生了难以掌握的变局，又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一阵突如其来的号角打断了李焕的思绪。
堡墙下如没头苍蝇般乱窜哀嚎的乱兵们听到号角声，如临大赦，纷纷夺路而逃。
堡夫们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大好时间机，一时弩箭如雨招呼过去。
然而毕竟是一路从辽东败退下来的，乱兵们也算身经百退，最初的慌乱过后，便按着章法，数人一队组成盾阵，并没有给十里堡多少机会，一路缓缓后退，终于退到了弩箭射程之外。
陈顺一拍大腿，骂道：“小兔崽子跑得倒快！”抬眼见一名黑衣青年匆匆上来，忙大声道：“灿哥儿你来得正好，快说说咋回事，这到嘴的鸭子怎么又飞了？”
来者是李焕的堂哥李灿，他面色含霜，径直走到李焕身边，沉声道：“西边又来了数百骑乱兵，头领武朝宗也在其中，应是召集贼兵们往西门会合去了。”
陈顺想了想道：“这名字听着耳熟……两年前在古北口，乱兵劫掠堡中的送粮队，头领便叫武朝宗。难道是他？！”
李灿咬牙道：“得了急报，我便赶去分辨。正是那个武朝宗，他的模样，断不会认错。”
“干！”陈顺愤然，继而肃然，“老李堡头和大牛他们哥儿几个的仇，总算能报了。焕哥儿，怎么干，听你的。”
李焕森然一笑：“人头都送上门来了，岂有放过之理。只不过，不能让他死在这儿，以免脏了我们的地界。”
当下三人计议一番。末了陈顺道：“如此甚好。你叔祖这般吃里扒外，全不把大伙儿放在眼里，断不能再容他。”
李焕冷冷一笑：“这回是做狗还是做人，端看他自家怎么选！走，我们便到西门去会会武贼。”
寒风夹着鹅毛大雪漫天飞舞，丝毫不见减弱的势头。三人登上西门。抬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大地上，雪光映着火光中，黑沉沉立着一座闪着铁甲寒光的骑兵方阵，如一尊庞然怪兽，随时要扑将过来。
忽然那尊怪兽微微动了动，一阵嘈杂中，南门乱兵残部已乱哄哄会合过来。
李焕望着敌阵：“贼兵有多少？”
李灿答道：“算上南门过来的溃兵，有七百余骑，还携了云梯、投石车、撞车、火箭，显是有备而来。”
陈顺摩拳擦掌：“嘿，来两个折一双，待俺们大干一场！”
李焕一瞥，在一众身着皮甲、全神戒备的堡夫中，一眼便看到了身着重甲全副武装的李瑞，便朝李灿、陈顺使个眼色，走到李瑞身后。
李瑞脸色发白正魂飞天外，丝毫不觉。李焕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叫道：“二叔！”
李瑞呆呆看着远处黑压压一片骑兵，心胆欲裂，这忽然一拍，吓得他双腿一软几欲坐倒，亏李焕眼疾手快，一手提住他的甲衣，这才将将站稳，回头一看，咳嗽一声，强撑体面道：“吓我一跳，原来是焕哥儿。”
忽地醒过神来，像抓住救命稻草似地，抓着李焕道：“怎么来了这许多……这许多骑兵？不是都在南门？”
李焕道：“南门的贼子已败退了。”说罢蹙眉对身侧李灿道：“远拦子原本报说贼子统共三百骑，好容易杀退了，怎又凭空多出五百骑？”
李灿会意，用李瑞恰好能听到的声音道：“原本是只有南门的三百骑，后来西边又来了二百骑，听口音看服色，与南门乱兵是一伙的。老三带队一直盯着。他们在离堡五里处忽停下，过了半个时辰，便有三百骑又来会合。这三百骑虽着怨军服色，但看武器制式却是节镇兵，老三已探了营，听军士们言语间，确是哪路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