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语成谶

“哥们，你发现没有？陈主任这次回山有点特别，坐卧不宁、心事重重的样子，一上午来了两三次，想说什么，话到嘴边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回事？”??????
“没什么，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是什么意思？”??????
“不用担心就是你把心放在肚子里，该干活就干活，该吃饭就吃饭……”??????
“你这话说的，也太……太含蓄了吧？装深沉呢吧！我是问你陈主任一声不吭到底想什么呢？”??????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想什么？我怎么知道，不过早晨出帐篷时，他找的人还没有到，是不是为这事着急。”??????
“有可能！就看中午能不能到吧！”刘进才听我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但还是不放心，又问到。??????
“如果找的人来了，他会怎么安排呢？”??????
“你猜猜看……”??????
“会不会把我们撵回工厂，然后他们哥俩承包这片山场？”??????
“会有这种可能，你要做好两手准备，只要把去和留看得淡了，就不会纠结于回不回工厂，留不留山场了，回也罢不回也罢，都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行！你真行。前两天还想留在山场挣钱，今天就把去和留看淡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琢磨不透啊！”??????
“有什么琢磨不透的？既然去和留由不得你，你又何苦自寻烦恼、自找罪受呢！”??????
“你不知道有句话‘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吗？没有计划怎么成事？”??????
“那也是建立在有‘预’的能力上吧，抛开‘预’的可能，就不能谈‘立‘的存在。”??????
我双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刘进才的眼睛直直的盯在我向外摊开的双手上，露出无奈和放任的憨笑。
“好吧！那就随别人的心所欲好了，爱咋咋地吧。”??????
前面，周立停下手中的铁锯，伸了伸腰身，对着侃得正欢的我们。??????
“快点，跟上！别墨迹。”??????
“停一下吧，别干了，过来商量一下。”??????
刘进才见周立回头，对着他喊了几声，让他过来。??????
于是周立向我们走来，脚下的深雪被他半跑的姿势甩起很高，仿佛人在踏浪前行。到达我们身边，就靠在一棵树上喘气，好像走了这50米雪路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
“啥情况？还商量一下。要不要把前面那位也喊来？”??????
“不用了，来回折腾一趟太消耗体力，让他省省吧。”??????
我赶紧制止，感觉刘进才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一丁点小事搞出这么大动静。??????
“不来就不来吧，距离有点远，我就是问问你们两个：如果现在让我们回工厂上班，你们两个愿不愿意？”刘进才开门见山、毫不隐瞒。??????
“我知道谷东平他非常愿意回工厂，他说这种山场的工作他早干够了。我倒是无所谓，回不回都行。”周立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答复了刘进才。??????
这下刘进才陷入了沉默，那种沉默看起来很是悲凉，仿佛百万军中冲锋陷阵的将军，回首那一刻，已无后继之人，一种透彻的寒意弥漫在脸上。我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笑刘进才太没城府了，对回厂和留在山场看得过重了，对挣钱看得过重了。??????
但看了半天，我还是于心不忍，于是马上对着刘进才夸张地说道：“看样只有我愿意陪你在山场了，实在赶我走就没办法了，如果不撵我的话，我就陪你在山场里挣钱，出大力、挣大钱！不回工厂了。”??????
周立也从斜靠的树干上掰下了一个树枝，又将树枝撅断一小节，拿在手里，蓦地蹲下，在刘进才身边那片平整的雪面上，用那节树枝划出几个字:留下来陪你。然后用力将那节树枝甩出，树枝直直插进雪中。??????
刘进才忧虑的面孔瞬间融化，展开被冷空气冻得红中发紫的脸，斜眼盯了盯我们，咧着嘴角，点了点头道:“够朋友！够朋友！”??????
刘进才的心情算是平复了，可我的心却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不知道事情的发展是不是我所想的那样，万一陈主任一句话炒了我，我万事皆休，乖乖回厂工作，对刘进才的承诺就变成了一纸空文，那样我真的变成了大忽悠了。胡思乱想中听到邻班喊吃饭的叫声。便和大家一起回帐篷。??????
帐篷里果然拥挤起来，陈彬联系的人马如期而至。??????
就在陈主任感觉有些绝望的那一刻，去小火车站接站的陈彬大吼一声：“哥！”然后掀开了帐篷门帘，他的身后，六位身材各异的壮汉，拖着行李袋接二连三走了进来。??????
当我进去时，我的床铺上被一个新人占据了，显然他们刚刚吃过饭，他坐在床边上和先来的那批老乡讲述着一路的见闻，声音高亢、大起大落，堪比评书匠人袁阔成的评书引人入胜。??????
我走到床铺边，伸出长臂去够我的碗和筷子，讲评书的那人挡在那里稳如泰山、一动没动。所以差了一节没够到，我再使劲向前探一探，不料肩膀正顶在旁边那个讲得兴起的人的肩膀上。??????
“干嘛？干嘛？”??????
“不干嘛，帮忙把我的碗递给我。”??????
“哦，这是你的铺头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说着话，那人抬起屁股离开了，语气中根本没有不好意思的成分。一步跨到陈斌的铺头上，躺了下去。??????
我见此人这样无理任性，自然心里鄙视，嘴里却没有多说一句。拿起我的碗筷，到食堂门口打饭去了。??????
饭刚刚送到嘴边，陈主任便从厨房走了出来，搬了个木墩，坐到路的中间。??????
“都回来了吧？今天宣布一个决定，这个决定是我们厂薛厂长，根据工厂那边生产情况决定的。由于工厂那边任务紧，急需调回一批圆锯手救急，我们要回去一批人，到底谁回去好呢？我思量来思量去，还是薛厂长说的对，李志强班组回去为好，原因是李志强是过硬的大锯手，调他回去能起到积极的作用。我们不要看重眼前的利益，要以集体的利益为导向，服从上级的安排。”??????
他的话说完，再看李志强的脸，一阵红一阵黑，像是要说什么又憋回去了，分明不想回厂，但又违抗不了厂长的指令。??????
我瞅了一眼刘进才，刘进才故意脸一侧歪向一边。??????
我独自得意，因为李志强的离场被我一语不幸道破。??????
这时，周立身后一个人站了起来。??????
“陈主任，我们班组锯手也很多，为什么不让我们回厂？”起身之人正是谷东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