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娘家

“薛姨，不必动气，”唐敏淡然的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妇人，安抚的朝薛婶子笑笑，“你若没来我也没搭理其他人的念头，说来，我今日要回娘家，可要给你带话回去？”
原身就是不爱搭理人的性子，K101更是能动手就不动嘴的冷情，如今唐敏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和流言倒是全都冷心冷情，不愿意浪费一点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于是引着薛婶子转了话头。
“小敏你要回上吉村？”果然，薛婶子的注意力立马被拉了回来，“你自己带着孩子多不方便，你等等啊，我回去喊你阿奇哥送你。”
尽管唐敏再三推脱，薛婶子还是拉来了她的二儿子，原身的表哥薛奇。薛奇接过了唐敏身上的包裹，手中还提了一个满满当当的大布袋子，是薛婶子给唐家备的东西。
有了这些东西，原本准备空手回娘家的唐敏回上吉村后面上也会好看一点，外人只会当这些东西是唐敏带回去的，大过年的回娘家什么都不带容易落人口舌。虽然现在的唐敏并不在意外人看法，但薛婶子的一番心意却令她眼中闪过一抹柔和。
虽然很喜欢抱着沈小宝时心中生出的满足感，但是唐敏大病初愈，上了牛车整个人松懈下来后就有些吃不消。薛奇留意到了妹妹脸上一闪而逝的疲惫，主动将沈小宝抱过去，“表妹，你先歇会儿，等到了镇上我喊你。”
薛奇是个很机灵会来事的人，即使前不久他娘才和王婶及几个妇人吵嘴，他也能面上带笑亲热的喊婶子，给妇人们讲村里村外小伙子们闹的乌龙趣事，哄得一车人哈哈大笑。就连沈小宝这个完全不懂薛奇讲的是什么意思的小屁孩也像被戳中了笑点呵呵直乐。
唐敏见两人与众人相处自在，也靠在身后的木板上开始闭目眼神，将众人的谈笑声自动屏蔽。
思绪一放空，各种还未来得及彻底消化的记忆就开始争先恐后的涌入，种种过往记忆犹新。一缕思绪不自觉想到刚才村口妇人的谈资，潜意识开始深入挖掘更多过往回忆。
其实，各种谣言早就传得有鼻子有眼，唐敏都听得麻木了。事实如何只有当事人知道个中苦楚，想到当初那个霸道豪横一嘴粗鄙阴狠毒辣的男人，也不知如今沉尸何处？如今的唐敏想到他已经不会害怕到想要晕眩，但心中想起多少还是有些触动。
众人口中的三爷原名沈烨，在浅海村沈家三个儿子中排行老三。但沈烨并不是沈家主母邱氏所生，是在一个大雪皑皑的冬天被沈家当家男人捡回来的，对外只说是他儿子，为此当时已经生了两儿一女的邱氏险些闹到和离。
沈烨被捡回来的时候是已经八九岁懂事的年纪，沈家当家让他喊爹他也不抗拒，就这么顶着沈家老三的名头在浅海村待了下去。沈烨还小的时候，邱氏恨他厌恶他，村里因为他母不明的野崽子身份总有人调笑嘲弄他。
然而不到五年，曾经谁都能吐口唾沫埋汰几句的沈烨不知什么时候就在十里八乡有了自己的势力，名下的产业多到都开到州府，在村里人眼里，沈烨仿佛一夜之间有了滔天富贵。
唐敏第一次见到沈烨是在庙会上，她跟着嫂嫂到镇上卖家里积攒的鸡蛋，也裁两身做新衣的布匹，再过不久就是她嫁人的日子。是的，在遇到沈烨之前，唐敏已经有了意中人。
庙会人多，鱼龙混杂，唐敏乖巧的跟在婶婶身侧，异变突生，大道一侧的窄巷里突然冲出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那人惊慌失措的冲入人群，引发骚乱，致使唐敏被人群带着不知到了哪。
等到唐敏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抬头看便见一身材魁梧满脸戾气的汉子一抬腿踢断了街边小贩摆摊用的桌子，那男人弯腰捡起桌腿，面容冷厉眼含阴霾，不见怒气唯余凶狠，抬手便敲断了刚才冲入人群的男人的一条腿。
接着是另一条，然后是肩胛，后背，脑袋，砰砰砰，一声声木棍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仿佛鼓槌敲击在唐敏心上，她不知道躺在地上的男人最后是生是死，因为在魁梧狠厉的男人虐打了不知多少下时，一束血溅到了唐敏身侧，她受惊过度导致一时失语的嗓子才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人群早在事发不久就反应过来且都退得远远的，反倒是头一次被血腥场景吓懵了的唐敏呆愣的留在原地，离男人最近。随着唐敏的尖叫声响起，男人阴霾的眸子便落到了她身上，突然与男人的视线对上，唐敏只觉浑身一窒，仿若被人捏住了喉咙，下一秒便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唐敏已经身在沈宅，丫鬟婆子成群恭维谄媚，只因唐敏是第一个被沈三爷亲自抱进沈宅，放置在他自个儿房内的女人。下人们倒是不觉得唐敏一个乡下丫头能被娶进沈家，只是沈三爷头一回往家里领的女人，就算只是个暖床丫鬟的名分，那也能在这没有女主人的后院算得上半个主人了。
接下来的事对于唐敏来说就仿若做梦一般不真切，那凶名赫赫的沈三爷居然看上了头一回见就被他吓晕过去的唐敏，庙会结束的几天后便去了唐家提亲。期间，与唐敏早有婚约的旬家听见风声后不敢得罪沈三爷，主动上门退了婚约。
唐敏在沈家那一晚沈三爷并没有碰她，但是外人皆知她与沈三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整夜，名声早就坏了，还有谁敢娶她。回村之后，唐敏面对村里人明里暗里的鄙夷唾弃，在被旬家退亲的当天就纵身跃入村头的河里，被因为不放心妹妹偷偷跟着她的唐二哥救下，这才捡回一条命。
原本因为女儿失洁而痛心不已的唐家二老经过女儿差点消香玉损的事后后怕不已，一心只想保住女儿性命。于是在沈三爷上门提亲时一口答应下来，只求女儿能有个念想。只是令唐家人没想到的是一心寻思的唐敏居然在浑浑噩噩中答应下这门亲事，也于成婚当天老老实实嫁进了沈家。
沈家当然乐见女儿不再寻死觅活，只求她以后能好好过日子，以后有了孩子有了念想就不会再想寻死了。庄稼人总想着，再苦的日子总能熬过去。
然而其他人则多是眼红唐家攀附上了沈三爷这颗大树，私底下便传出了唐敏跳河是为了逼沈三爷娶她进门的流言，不然唐敏怎么会那么轻易就答应沈家的提亲，还老老实实的嫁了进去，可见心里就是爱慕沈三爷的权势钱财。
恐怕只有融合了记忆的唐敏和已经不知道在哪沉尸的沈三爷知道，就在旬家退亲唐敏一怒之下跳河的当晚，听到消息的沈三爷马不停蹄的到了上吉村，迷晕唐家一家子人，就在唐敏闺房要了她的身子。
惊恐羞恼的唐敏事后又企图撞墙自杀，被沈三爷一把捞进怀里，恶狠狠地威胁：你若是敢死，唐家上下近十口人就跟着下去给你陪葬。
因为这句话，唐敏不敢死，老老实实嫁进了沈家。但是她还是惧怕沈三爷，一见他就怕得直哆嗦，动不动就吓晕的毛病也是那时留下的。
想起沈烨粗手粗脚的莽汉行径，如今的唐敏抿了抿唇，低声骂了句：混蛋！
浅海村去往上吉村必定要经过青乡镇，穿过镇子再转乘上吉村的牛车。一路颠簸总算到了唐家院子外，薛奇拎着东西上前敲门。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扎着羊角辫的半大姑娘警惕的朝外探看，待看清门外站着的薛奇和他身后的唐敏，姑娘脸上露出欣喜：“姑姑，叔，你们来啦！”
姑娘话音刚落，门内又钻出个圆乎乎的脑袋，小男孩挤着圆滚滚的身子喊：“姐，谁呀？”
薛奇伸手捏了捏男孩肉嘟嘟的脸，“旭哥儿，你又胖了啊。”
此时姑娘已经将门打开，把人领进门又回身关好，嘴上附和道：“叔，就我娘那喂猪的架势，弟弟能保持住只胖这点儿，也是不容易。”
“姐，你又骂我是猪，我要告诉娘去！”
“我才没，那是在夸你呢！”
姐弟两斗嘴乐得薛奇哈哈大笑，毫无胖的话题因他而起的自觉，径自将手里提的东西都放到堂屋，见屋里没有大人，就和唐敏交待几句便又匆匆离开。
牛车每天就那几趟，这一个来回等薛奇回到浅海村，估计太阳都下山了，夜路不好走，加之最近也不太平，唐敏便也没多挽留。
唐家人多，唐二哥成亲后，唐大嫂也生了两个男娃，家里就掏了积蓄购置了几亩地，将原先的房子扩建了不少。唐母心疼嫁出去的女儿，便一直没动唐敏出嫁前的房间，后来唐敏每次回娘家住的便还是她的闺房。
薛奇走后，屋里就剩唐敏一个大人并三个孩子。她先将自己的行李拎回房间，这才回了堂屋烧了炭盆，等屋里温度升起来，她朝年纪最大的姑娘招招手，“小雅过来，姑姑问你些事。”
唐雅听她喊，一手牵着沈小宝，屁股后面跟着唐旭，三个小孩儿噔噔噔的跑到她面前。
“姑姑，怎么了？”
唐敏先拿出刚才经过镇子时花三文钱买的一包桂花糖，给三个孩子一人分了几块，这才将刚才的疑问问出来，“姑姑见你刚才开门时很警惕，刚才路过的村里其它人家，大门也多是关着的，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