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洞天

晏惊卿是被雷声惊醒的。
甫一醒来，便觉头痛欲裂，腿上却是一片清凉。李沉璧之前点燃的火把早已烧尽，目下一片漆黑。他支着手臂缓缓坐起，摸了摸小腿，发现小腿上打着一个结，才恍然想起好像是有被蜘蛛咬伤这个事，只是当时情急，倒也不觉得如何痛。
李沉璧蜷在一边，靠在石壁上正沉沉睡着，晏惊卿不想惊动她，轻手轻脚地从大石上下来。谁知他才一动，李沉璧便醒来了。
“晏兄？”李沉璧点了火折，也扶着山石跳将下来。虽然她强自振作，但眸中血丝仍掩不住一身疲惫之色。
晏惊卿忍不住伸手去扶，顺手找了根木棍燃了插到石缝之中，低声道：“抱歉，吵醒你了。”
李沉璧摇摇头，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脸色还好，才放下心来，说道：“我一向浅眠，雷声太大。”
“外面雨这样大，不知多久才能上路。”晏惊卿携着李沉璧走到洞口，望望天色，十分担忧，随后又望向一旁凝观天空的李沉璧，“对了，多谢你。”
“没什么。”李沉璧摇摇头，绝口不提自己帮他治伤的事，晏惊卿也没再多说什么。
李沉璧深深呼吸，似有所感，说道：“这雨似乎快停了，我们先去准备一下吧。”她转回洞中，见赵丰乾仍在沉睡，叫醒了他。
赵丰乾这一觉睡得昏天地暗，醒来时尚不知身在何处。他久在黑暗之中，眼睛早已开始不舒服起来，这下更是目眦欲裂，只觉眼中有一层隔膜似的，许久才醒过神来。
“李沉璧？蜘蛛呢？”赵丰乾还有些头晕，闪动的火苗令他十分不适。
李沉璧安抚道：“赵大哥，蜘蛛已经死了，放心吧。”
赵丰乾迷迷糊糊地说道：“死了？怎么死的？”
“被烧死的。”
这时赵丰乾才后知后觉地恐慌起来，急于给他们讲述经过：“我在洞口边上待着，本来打算要走……”赵丰乾觉得哪里不对，心道我为何要走，但这番遭遇太过惊险，他还未想起和李晏二人怄气的事，“就在我牵了白乌要走的时候，白乌突然摇摇摆摆，还用蹄子刨地，他不安的时候就会这样。我听到后面有‘喀喀喀’的声音，还没等转头去看，就被那该死的蜘蛛缠住了头，拖着走。”
晏惊卿问道：“后来呢？你被拖到了哪里？”李沉璧也极为关切地望着他。
“我……”晏惊卿不说话还好，这一下赵丰乾把前因也记起来了，心道若非与你们两个吵架，怎会遇到这等事。
赵丰乾浑身无力，但还是坚持没好气地瞪了晏惊卿一眼，才继续讲道：“后来我全身都被蛛丝缠住了，我也不知道被拖到哪了，哦对了，在我之前还有一只狼，那蜘蛛准备先去吃它，我才逃过一劫。”
想到这，赵丰乾却是越来越生气：“就算我把自己降格成‘镖’了，但你们也得保证我的安全吧？你们两个居然见死不救！眼看着我要被蜘蛛吃掉还在一旁说废话。”
李沉璧哭笑不得，想道：“看来赵大哥也不甚清楚那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入口，也难怪，他毫无防备，险些葬身蛛口，一惊之下能记得这许多已是不易了。”
电光火石间突然意识到什么，李沉璧急急问道——
“当时你能听到我们说话？”
“你还记得当时听到了什么吗？”
却是晏惊卿与李沉璧同时发问。两人对视一眼，随后严肃地盯紧赵丰乾。
“我……”见两人这么严肃，好像他发现了他们什么机密似的，赵丰乾吞吞口水，只是不语，待李沉璧催促半天，才扭捏道，“你们打情骂俏……情意绵绵的，倒来逼问我。好啦好啦，我不对旁人说就是了。”
这种事要他说来本是十二分的不好意思，赵丰乾说到“打情骂俏”时，见李沉璧登时变了脸色，也觉这词不太尊重，何况旁人的事也与自己不相干，便急中生智换了个“情意绵绵”上去，顿觉得意。
他洋洋得意，李沉璧却是脑中“轰”地一声，她心头气苦，一字一顿道：“那你说说，我与他是怎样‘打情骂俏’的？”
察觉到李沉璧似乎真生气了，赵丰乾才道：“那我说了，你可不许在后面报复我。”
李沉璧点了点头。
赵丰乾回想了一下，说道：“‘晏兄，你站在那吧，也好帮我看着些’；‘晏兄的剑法果然威力无比，令人佩服。’就这些吧，我晕晕乎乎的，也不记得许多了。”说着便去观察李沉璧的脸色。
李沉璧想要向赵丰乾解释几句，说“你的确误会了，当时我们在想法子救你，并没有……没有……”，可是和晏惊卿相处一段时间以来，她自问并非真的无意；但若说什么……还有情意绵绵，这都是绝不可能存在的事呀！李沉璧不知为何，赵丰乾这不庄重的四个字令她十分难堪，甚而有些羞耻了。可这仅仅是普通的四个字，她也曾听人讲过，也知道有时是一种甜蜜的形容；只是形容到自己身上时，她根本不能接受。
李沉璧无力解释，便决定略过此事：“从未听过笑面蜘蛛有穿凿空间的本事，我只看过《百奇谭》中‘盘砣地狱’一节，说的是下放盘砣地狱中的人虽处同一位置，但随时间变化经历无数炼狱，以示对罪孽深重之人的惩罚。只怕这里别有洞天，笑面蜘蛛在这里待久了，便利用空间变化的便利捕食。”
晏惊卿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李沉璧不解，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的手不断发抖。她急忙用另一只手握住，并深呼吸以平复心情。
晏惊卿补充道：“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山洞为主，而赵公子先前被拖进的空间——也许也是一个山洞——为副，所以赵公子身处其中可以听到我们的声音，而我们却听不到赵公子的求救声。”
赵丰乾恍然大悟，说道：“《仙门志》上记载，成仙之人可开割天地空间……”有关仙门的杂书，他一向看的不少，正想滔滔不绝，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误会了李沉璧和晏惊卿，才干咳两声讷讷道：“对……对不起呀，谢谢你们救我了。”
李沉璧胡乱点点头，道：“外面雨声小了，我们也该走了。”
赵丰乾怕再出什么危险，不敢造次，这一回打算紧随着他二人，蹬着山石站起身来，拍一拍身上尘土，刚要下来，便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向下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