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青袍

复拿起算盘敲敲算算，不知过了多久，一枚半掌大的乌银落在苏青眼前，苏青抬起发酸的脖子揉了揉，待看清乌银，心里一顿狂喜：“挖槽挖槽哪来的贵人，这么大手笔！”
苏青的客栈讲究薄利多销，收费送来公正，鬼均消费至多30乌铜，这一枚半掌大的乌银，撑得起平日客栈半天的入账。
拖着乌银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净润，苏青顺着这手向上看去，撞入一片清澈的眼底，那眼睛干净得过分，明亮如星子，直直望向苏青的时候，苏青有种心事无处躲藏的错觉。虽然看不清对方的五官，但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脸部线条刚毅，鼻梁挺拔犹如刀刻，这张脸必定十分俊美。这人身量颇高，苏青抬头和他对视，暗自对比了下身高，苏青自认自己的个头已比人界大部分女子要高，但此刻和这人相比，堪堪只到这人的下巴处。
苏青抬头看了眼男子方才落座的位置，又翻了翻子不语放在一边的菜单道：“贵人方才消费20乌铜，有没有面值小点的钱，这么多小店找不开呀”
青袍男子淡淡回道：“不必找了”
不必找了？！豪！真的豪！这样的财主给老娘来一打！
苏青嘴角的笑都快咧到耳边，秉着“鬼界正义不贪便宜”的原则，她假意推道：“呵呵呵这怎么好意思呢”说着接过乌银，放入身侧钱袋，还顺手拍了拍，看起来心情很好。
青袍男子几不可查的弯了弯嘴角，将蓑笠戴在头上，转身朝外走去。
苏青望着清袍男子的背影，若有所思，这男子身上鬼气淡淡，像沐浴后身上短暂停留的香气，随时都会淡去的样子。苏青曾怀疑他是掩盖了人气或仙气的非鬼，但是仔细嗅一嗅，这一点又被否决。苏青眼神不行，嗅觉却是极好，这人身上除了那一层淡淡的鬼气，其他皆无。算了算了，苏青抬起执笔敲了敲脑袋，心道：管他是人是鬼，每日按时过来喝茶甩乌银便好。苏青隔着钱袋摸了摸乌银，想起这男子给钱似乎很随意，每次都是在老位置点一壶茶，但付的银两都多于茶钱，苏青只当他是鬼界富鬼，或许家里烧的钱够多。
客栈内更加安静了，显得俩灰衣小鬼谈论的声音更大。
一鬼夹了颗花生米送入嘴里，道“听说黑白无常好几日未勾到新魂了”
另一鬼文绉绉道：“为何？莫说天界老官悄悄涨了人界岁额？”
“不能，前些日子还爆发了瘟疫，这死人数啊只增不减，不过...”
说着他凑到另一鬼耳边，压低声音，道：“听说这些个死人的魂魄都在黑白无常赶到之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说怪也不怪”
“怪极，怪极”
“这人能凭空消失不难理解，这鬼魂..你说就算是不在人界，照理说也该飘到咱们鬼界的，这凭空消失...嘶..”说着小鬼打了个冷颤，双臂交叉搓了搓自己。
尽管俩小鬼压低了声音唧唧歪歪，但苏青竖着耳朵听得仔细，手下的算盘速度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听到这她心里有了底，刚好算完一笔屋梁修补费，她慢悠悠记到账簿上。
“姑姑~好生奇怪，孟婆婆那桥上今日都没什么鬼魂”子不语人未到，话已先远远飘来。苏青抬头，子不语手上换了半只猪蹄，酱香味随着子不语的靠近飘进苏青鼻子，苏青道：“又是哪来的猪蹄？”说着要去检查猪蹄是否干净。
“鬼市的猪肉铺大头章给的，掌柜的放心”苏安甩着灰布走进客栈，道：“孟婆那汤果真都要馊了，今日桥上鬼魂无几，我揪了一个来问，那鬼尚未喝孟婆汤，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话未说完，子不语嚼着猪蹄接道：“哥哥说像失忆了一般”
“是的，看着是新来鬼界，魂体却破破烂烂，不甚齐全”
这便怪了。
“我们得去老冥那问问，这情况他那肯定最是清楚”
话毕苏青径直走到俩灰衣小鬼那，以天罡狼毫敲了敲桌子，道：“喂，打烊了打烊了”
灰衣小鬼正聊得兴起，此刻被打断，对视了一眼，疑惑道：“这么早？！”
苏青理所当然“诶，就是这么早”
送走俩鬼，苏青顺手在店门挂了张牌子：“本店打烊，有事烧银”
冥殿坐落于距鬼市十里处，至少占了鬼界10亩地。整座冥殿用乌金打造，地板皆是乌玉铺成，雕梁画栋，好不气派。苏青每每到冥殿都要感叹一下：奢华无度，铺陈浪费！浪费至极！
殿内空空荡荡，找不到一个鬼影，苏青心道定是又在后殿喝酒了。
“老冥！上哪去了！”
...无人应答
苏青又喊了两声，才从后殿慢悠悠传来一句：“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