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操纵

晚上张伟回家，同睡在一张床上，第二天一早出门，没和庄静说一句话，这非刻意，而是相当长时间里的生活状态，本来就是这样。
这回他被辞了工作，就更不想说什么，早上出门，开车往公司去，半途折进一个公园停车场，停好车，拎着进公园，找个偏僻的角落的长凳坐下，说心里不悲凉是假的。
如果没发生和栗晓琳那件事，此时不会好到哪儿去，也许还可以继续上班，心安理得地解雇掉李晓强，但那能持续多久呢，三十八岁的中年人，被公司找理由fire掉，是随时可能发生的事，他早该抱有思想准备。
如果没被神明附体，没有可仗势的，就只有无奈地接受这一切，每天早上装作没事儿似的出门，在公园里找个位置坐下，打开笔记本，开始投简历找工作，这个岁数，三个月半年都不见得能找着新工作。
昨晚上半宿没睡，他已经有了相当的腹案，斟酌思量，形成一个具体的计划，一切都很好，唯一担心的是，自己发疯了。
发疯了，所以自以为孙悟空魂魄附体，有个身着古装的仙人，姓明名华的，会给自己提供任何可能的帮助，包括不限于银行余额可以改到无限大。
出于某种畏惧，晚上回到家他没再去改动自己的银行卡余额，事情已经够多够乱的，他不想再自作主张。
早上公园里都是些老头老太太，在公园道上走来走去，练嗓子，抛接球，生机盎然，张伟西装革履，任谁都一眼看出他是个头埋在沙子里的职场loser。
他心不安理不得地坐了二十来分钟，估计老同学马心宇已经开车到了办公室，这才拨打他电话，那边很快接了。
那边比张伟还要激动，“我的哥，你干嘛呢，昨天我看到你那视频了，还想打电话问你来的，又想到你大概心情不好，所以没打，你居然打给我？”
“是啊，我不能打给你吗？”张伟心里有些酸酸的，如果不是奇遇，此时他不会打这个电话，没资格，是个纯粹的要饭的。
“不是……我以为你现在压力很大，指不定都关机了呢，没想到你会打给我！说吧，什么事儿，但凡我能帮上忙的……”马心宇电话那边说。
一年多以前，张伟还没遇见栗晓琳，和马心宇有个计划，计划由马心宇就职的山水投资给张伟投一笔钱出来单干，只要五十万，本来已经有相当的进度，结果被各种这样那样的琐事给耽误，始终欠奉临门一脚，现在当然就更不可能。
“心宇，我想托你给我办件事儿。”张伟说，心里面怪怪的。
“什么事儿，但凡我能帮上忙，你尽管开口！”马心宇输人不输阵地说。
“我想把立达给收购了，不太方便出面，你帮我做个白手套。”张伟瞥了一眼旁边，有个老太太坐在了长凳另一头。
生活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会得到什么。
电话那边发出奇怪的嘈杂声，大概是马心宇拼命忍住笑和叹息。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边才说，“张伟，现在这个时候，你冷静一下，不要置气，我们年纪都不小了，遇到挫败，该低头就低头，忍一时之气，退一步海阔天空。你现在在哪儿，到我这儿来吧，我给你泡一壶清心茶。”
“心宇，我没给你开玩笑，有点儿事儿现在还不方便给你说，但我现在手头有足够的现金，可以做这件事，你帮我制订一个具体的收购计划，你出面，好处少不了你的。”张伟平静地说，压低声音，尽量不被那位老太太听见。
他明显感觉老太太上身朝自己倾斜过来，似乎在努力听清。
“不是，立达传媒，那收益率，那资产负债，你比我还清楚，真有钱收购它干嘛啊，还不是因为有情结在里面，你还说自己没开玩笑！”马心宇不说相信，也不说不信，打起了太极。
“我是有情结在里面，我不否认啊，我干了七年，对它我知根知底，而且，我始终是中文系毕业生，始终还是想做传媒，你说，有了钱，我不收购它，还能收购啥？”张伟说。
“你还是到我这里来，我们当面聊，这么大的事儿，你就电话给我，我都不知道你的状态是什么。”马心宇进一步退两步。
“现在是九点三十五分，十点四十之前，你给我整一套具体的收购案来，要求控股，具投票权，我要做人事变动。十点四十一分还没发到我手机上，我就只能找苏宇仑了。”张伟提到马心宇一生最大的敌人，也做股权投资的那位，恰好也是张伟的同学。
“我靠，你……我就不信，苏宇仑听了你的计划，他不把你当个……”马心宇有点儿气急败坏地说。
张伟挂了电话，望着那位老太太。老太太慈眉善目，也望着他。
“我其实是……孙悟空转世。”张伟腼腆地笑一下，张开雷公嘴，冲着老太太凶相毕露地低吼，像要扑过去。
老太太霎时不见，一个身穿着白色长袍的男子坐在她刚刚的位置上，翘着腿，望着张伟。
“只有我打算杀一个人的时候，你才会出现阻止我的么？”张伟觉得好笑，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