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理智。

当何太后看到坐在她对面的周诗语，瞳仁深处里都赤果果地写满了对金钱的渴望时。
这种渴望，何太后可以非常确定，并不是周诗语装出来的。
只有那种终日劳财，日夜为几两银子发愁，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可怜人，才会从骨子深处里发出对金钱如此强烈的渴望。
何太后惊呆了。
她很难理解作为当世最强军阀，征西侯周诗语，麾下猛将如云，坐拥无敌黑骑二十万，踏遍十三州无敌手的可怕存在。
居然会没钱？
她原以为，以征西侯这般实力，凉州境内百姓定会被她终日搜刮，虽然凉州并不算什么富庶之地，但这女人，也不会至于穷得如此露骨吧
看来此前这女人，问朝廷狮子大开口索要五十万黄金，并不只是想让朝廷难堪而已，而是这女人
是真的穷
何太后愣住发呆足足三秒。
对于她这种城府的女人来说，这短短的三秒，已经算是很严重的失误了。
何太后毕竟还是何太后，三秒过后，立马又恢复了此前笑呵呵的那般模样。
“妹子，不瞒您说啊”
“五十万黄金，确实不怎么好凑”
周诗语一听这话，立马想到了上辈那些推诿赖账的老混蛋，脸上也变得阴沉了起来。
周诗语举起茶碗，豪饮一口，将碗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心想你这女人，在老娘面前玩这套？
哼，不给你点厉害瞧瞧，还当老娘是鹌鹑呢？
周诗语只给身后赵云吕布甩去了一个眼神，两人立马会意，只一个瞬间，抽出武器，将冷锋直接架到了何太后颈前。
旁边的侍女，哪曾见过如此阵势，吓得花容失色，随着一声惊叫，手中茶壶也是应声落地，发出了一声清脆。
郭嘉也是吓得一脸苍白，不敢信征西侯居然如此疯狂，为了点身外之物就敢这样威胁太后？
周诗语像个社会哥一般，跨着二郎腿，就差身边的赵云给她递烟点火。
“这世道，很乱”
周诗语看着眼前的何太后，发现这女人虽然收起了那副假笑，但脸上却看不出多少惧意。
这太后，有点意思。
周诗语心里不禁暗自夸起眼前的何太后，但还是颇具威胁地问到她。
“说吧，你要钱？还是要命？”
虽然何太后被冷锋抵喉，说心里不怕是不可能的，但她却明白，此时千万不能慌，面对周诗语这种泼皮娘们，但凡露出一点慌乱，那就是输了。
想明白这些，何太后反而觉得自己的能在周诗语面前打的牌又多了一张“金钱”牌。
何太后对周诗语笑了笑，笑得那叫一个无辜，那叫一个清纯，笑得周诗语都在怀疑，她们两个女人之间，究竟有没有那么大的仇恨。
“妹子啊，我可没有骗你，你也知道，前些日子，我可是专门下了诏令，苛税十倍，弄得这天下民不聊生，可不就是为了凑那五十万黄金与你吗？”
“可是这金子啊，又不是一天两天能凑齐的，我也是尽了力，到今天，也才凑了二十万黄金与你，你要想要，尽管命人搬走就是”
何太后满脸真诚，让周诗语看不出一点破绽来。
周诗语冷笑一声，示意吕布赵云收起武器，何太后也算意识到，这张“金钱”牌，对疯狂的征西侯来说，确实有用。
虽然五十万黄金没有尽数拿全，但这二十万，也足够缓周诗语的燃眉之急了。
周诗语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何太后，何太后也只是一直对她抱以人畜无害的微笑，周诗语顿时觉得，眼前的这位太后，是真的有点意思。
如果照着这么发展，这太后，恐怕真的会成为这个年代如吕雉一般的人物。
可是，自己会放任何太后如此发展下去吗？
周诗语扪心自问。
杀了何太后，对现在的她来说，也只是一个眼神的问题而已。
但杀了这女人的后果呢？
关于这个问题，周诗语已经想了无数个日夜。
她杀董卓，杀皇甫嵩，杀皇帝，虽然看起来是如此的疯狂，但上辈子作为犯罪大亨她来说，精明的一点就是。
表面看去，虽然她杀了如此之多的“人物”，哪怕是皇帝都逃不了她的敌手，她是一个嚣张且疯狂的反贼。
但，除了金城的高层外，这天下，没人知道她征西侯周诗语，杀过这么多“人物”。
坊间所谓的征西侯凶名，也不过大抵是因为她血戮十六万天下集兵，灭乌桓，做人头栅栏这些事而已。
如果天下人，知道她曾亲手宰过如此之多的“人物”，特别是其中还有“皇帝”时，那她凶名无论再盛，也抵不过席卷而来的骂名。
现在的周诗语，可再也不是当初的无名小卒，而是闻名天下的征西侯，现在杀掉何太后，她不可能做到如当初那般悄无声息地躲在幕后，而是只能向天下昭告她征西侯的满手血障，迎接席卷而来的骂名与怒火。
即便周诗语有自信，哪怕全天下针对她，她也能杀出一片血路，杀到天下再也没有反对的声音为止。
但这得死多少人啊
杀戮障业之重，她不敢想，也不敢背。
更何况。
万一其中有她上辈子三五十代前的关键祖宗，那所谓的“祖母悖论”该怎么说？
但，难道就因为这些事？让自己当日在天香墓前许下的那些诺言变成空口白话？
不存在的。
周诗语可是一个说到做到的男人。
但，周诗语也不是什么无脑的莽子。
杀，要杀。
但，绝不是现在杀。
现在，时候未到
周诗语的这些想法，何太后也是能猜到一二，在她眼里，周诗语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她才不信周诗语这样大张旗鼓地杀来，敢冒着天下大不违，将自己宰了。
现在周诗语如此声势浩大地带兵来洛阳，虽然在别人眼里看是对汉室的巨大威胁，但正因如此声势，反而让何太后觉得。
自己是安全的。
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所以何太后要做的，只是尽可能地不给眼前的这个女人，找到让她发难搞破坏的借口而已。
两位女人互相猜测揣度着对方想法，互相对对方抱着假意的微笑，周诗语身后的赵云吕布，无所事事地四处张望，郭嘉则怯生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生怕再对上何太后的目光，那名侍女，则是一脸惊措，慌乱地收拾着地下茶壶的碎片。
寝宫里的气氛，一度显得很奇怪。
还是何太后，率先开了口，口气中似乎略带嗔怪，但听起来却显得极为自然顺心。
“哎，妹子，你看！你把人吓得，茶壶都摔了！”
周诗语一愣，想不到何太后神经居然已经强大到这个地步？
厉害厉害，周诗语两世为人都自叹不如。
她可没有信心在被对手持枪包围，一言不合就对自己打打杀杀的条件下，做到如眼前何太后这般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