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打里屋出来的是个年轻男子，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面皮细白，穿着件蓝粗布衣裳，满头满脸的碎石沫子。
刘陶讪笑，“那哪能啊，我就随口一说。”
男子发现了刘陶脚下的砚台碎块，径直走了过来，蹲下身捡起最大的那块吹了吹。
刘陶摆着手往后退了两步，“那什么，它自己掉下来的啊，这可不怪我！”
榕榕也跟着解释：“这砚台放在门上了，谁推门都得摔坏。”
“摔得好。”男子抬起头看向刘陶，一脸赞赏，丝毫没有心疼愤怒之意，“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看砚台。”
说着男子把那砚台碎块揣进怀里，站起身往里屋走去。
榕榕和刘陶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开口问问那男子为何不计较，老老实实地跟着男子走去。
穿过里屋就是走廊，院子不大，乍看满眼翠绿，实则花草不多，因着下起了小雨的缘故，绿意蔓延开来而已。
经过走廊拐角时，男子从怀里一掏，随手将那方碎砚台扔了出去。刘陶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这院子角落，堆了半条腿高的碎砚台。
男子带着他们走进了一间很是宽敞的房间，房间内的家具陈设一概擦得锃亮，半点灰也不见，红木架子上摆着砚台，以砚台材质分门别类摆放整齐。
男子往太师椅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往左手边一指：“喏，那边的都是能卖的，自己挑去吧。”
刘陶也不客气，边挑边指指点点，一会儿说这方砚台不够大气，一会儿嫌弃那方砚台太过朴素，但凡他经过的架子，所有砚台都拿起来摸了个遍。
那砚台有石头的有玉的，间或夹杂着几个陶制砚台和木制砚台，其上雕刻的大多是山水花草，偶有蛟龙腾云彩凤来仪，更有几方砚台，仿佛长了眼睛一般。
刘陶拿起那长了眼睛的砚台使劲蹭蹭，“哟，榕榕你瞧，这眼睛居然不是画上去的。”
榕榕也拿手指蹭蹭，“真的诶，好奇怪，这是什么石头。”
“啧，好看是好看，看久了我总觉得瘆得慌。”刘陶将那方砚台放回去，嘴里念叨着，“这眼睛太真了，不吉利，换一个吧。”
“那眼睛像是活的。”榕榕又看了眼那方砚台，抓住了刘陶的袖子，小声说道。
年轻男子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后，“不识货。”
刘陶和榕榕吓得齐齐一抖。
“这可是四皇子最钟爱的石眼端砚，”男子拿起那方砚台吹吹，“这一方砚台，得这个价。”
面对男子伸出来的三根手指头，刘陶咽下口水，问，“三、三两银子？”
男子摇摇头，吐出三个字：“三百两。”
刘陶和榕榕双双倒吸一口凉气。
三百两，他们清凉观上上下下数十口人三年都用不完的银子，皇家一方砚台就打发光了，乡野小民单知道皇室花钱如流水，却也没想到过竟是这么个洪水的流法。
“定做的石眼端砚更好看，当然也更贵，”男子往屋子那头一指，“要看看吗？”
“不不不不了不了……”两人疯狂摆手。
“去看看呗！”男子推着他们往定做的砚台那边走去，“看看又不花钱。”
“磕着了碰着了我赔不起啊……”
男子没有骗他们，定做的石眼端砚果然更好看。石眼有大有小，有碧色有灰黄，一方石眼端砚上少则一只石眼，多则十一二只，多聚集在砚额或是砚边，也有在砚堂中的。
榕榕摸摸砚堂中的那只凸出来的石眼，问男子：“这样的砚台，研墨的时候不碍事吗？”
“这种都是摆着好看的，谁会真拿它研墨用。”男子轻笑一声，“单说这四皇子，手里头就得有二三十方这样的砚台，听说还特地收拾出来个屋子专门放砚台，又拨了几个人负责打理屋里头的砚台。你们说说，好笑不好笑。”
“那看来这四皇子，挺附庸风雅的。”刘陶紧紧拽住榕榕的手，不敢再让她摸那砚台。
“什么呀，”男子一甩手，“都是皇帝惯得，没几年日子活了，可不惯着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