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狗男女

“紫鹃，从今日起，你就到夫人院子里去伺候”陆瑶临窗而坐，屋外暖阳洒下，她半个身子都浸在日光里，耀眼夺目。此时，她正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去给我盯着听雨轩那帮子人，尤其是那个叫檀云的，有什么动静立马回报。”
紫鹃和绿绮从小便侍奉着陆瑶，当年南下庐江之时，姬夫人安排她俩在陆瑶身边贴身伺候。
紫鹃是府里的老人，稍年长些，稳重细心，耳聪目明，心思玲珑。派她去听雨轩，陆瑶心下放心。
“还有”陆瑶转身说道：“以后每到用膳时，你就过我院儿里来取一份母亲的餐食。记得，必须你亲自来取。对外就称我新雇了一个厨子，南方菜做得不错，想孝顺母亲。”
“是，女郎”紫鹃作礼，起身回屋收拾东西。
屋外，绿绮疾步朝她走来，待到了窗边便伏在她的耳畔压低声音：“女郎，二女郎又出去了”
陆瑶闻言挑眉，压下了眼底的一丝冷笑，这两个人还真是猴急：“你去收拾，我们马上出府”
绿绮只比陆瑶大一岁，却是个练家子。当年八岁的陆瑶随姬夫人去家中冶铁处查看账务，在回府途中偶遇靠卖杂耍为生的绿绮。陆瑶兴冲冲的拉着姬夫人下了马车，本想赶着看热闹，却不料绿绮年幼，头顶的瓷碗没顶牢，落了一地，被那杂耍头子恶狠狠的当街打了一顿。陆瑶心下不忍，想救绿绮，陆夫人也觉得这孩子可怜，买了放在陆瑶身边，还能和她有个伴，便向那杂耍头子支付银子买了绿绮的身契，带回了府。绿绮对她二人感恩戴德，伺候陆瑶更是尽心尽力。
眼下绿绮回房换了一身男装，发辫高束。陆瑶则换了一袭素色长衣，头上带着遮纱斗笠。待收拾妥当，二人便从陆府后门悄然而出，抄近路来到了朱雀大街上。
朱雀大街是京师最为繁华之地。
青石板铺就的街面足足有百米宽，道路两旁高台曾榭，连屋接阁，酒楼茶坊，鳞次栉比，琼楼玉宇，富丽堂皇。街上商旅走卒、达官显贵熙来攘往，耳畔钟鸣磬音、人声鼎盛。一匹匹青牛白马拉着豪门巨室的马车当街招摇而过，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身着胡服的商人络绎不绝，一派盛世清平、繁华鼎盛之象。
“女郎，对面就是归云阁了”绿绮朝前方扬了扬头低声道。陆瑶顺着看过去，一座三层高的酒楼尽收眼底，门首处扎缚有五彩迎宾楼门，归云阁三个大字遒劲有力，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笔。
“你去订个雅间，要紧挨着的”陆瑶隔着斗笠，不动声色的吩咐道。
绿绮会意，去了柜前。不一会儿功夫，便有小二领着她们二人上了楼。
雅间位于三层处，室内飞桥栏杆，明里互通，显然，这里是京师一等一的酒楼。光瞧着里面这些客人的衣着打扮，也尽是非富即贵。
“客官，请”从楼梯上来，过了四间内室，转了一个廊角，小二在第五个雅间门口停了下来，轻轻推门，恭请她们进去。
陆瑶径直走到了临窗靠街的位子上坐了下来，绿绮紧跟着进屋后转身便把门关了起来，走到了陆瑶身侧站定。
归云阁的雅间隔音效果是很好，只是此刻，陆瑶的这间窗户是开着的。只要屏气凝神，还是可以听到一些声音的。
这不，刚一坐定，隔壁屋里便传来一阵男子的埋怨之声。
“那能怎么办！？这可是圣上亲自赐婚，如今我要是在这节骨眼上出个什么岔子，我爹非把我的皮剥了不可！”
陆瑶沉眸，如果绿绮说的没错，这应该就是张怀汶的声音。
二人继续侧耳聆听，良久，隔壁屋里再也没有传出来动静，寂静无声。
就在绿绮以为隔壁已经无人，正欲出门打探的时候，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女子抽抽搭搭的声音，听之呜呜然，如泣如诉：“你说过，你会对我好的…如今，我都是你的人了…你叫我怎么办…”
陆瑶闻言，愣了一瞬，薄唇却漾起一弯鄙夷的弧度。这个声音是陆瑾没错，她还真是小瞧自己这个庶妹了，居然都爬上了张怀汶的床了。
“你别哭了，一天就知道哭哭哭，烦死了！”男子厉声一喝，本就四下无主被她这么一哭更加心烦意乱了。
陆瑾原先以为，只要和张怀汶有了肌肤之亲，那么无论如何自己也会被抬进这户部尚书府的。可是如今听这张怀汶的语气，倒是有些没有底气了。
同样都是陆家的女儿，她只不过是庶出，为何陆瑶就有圣上赐婚。她的母亲只是一个永远都不可能被抬成主母的姨娘，父亲就算再宠爱她，也不可能会为她选一个比张怀汶还好的夫婿。她不甘心，这等品貌上乘，家世显贵的男子，为何就不能是她的！
听到这里，陆瑶已然心下明了，她缓缓的扣住了茶盖，转头看向了窗外。
大街上人来人往。
忽地，陆瑶望着街上，眸子一暗，怔了一瞬：“绿绮，那是陆府的马车？”
绿绮一听，忙来到陆瑶对面，临窗而望，待看到正向楼下驶过的马车时，她心下一沉：“女郎，这确实是陆府的马车，只是……”绿绮一动不动的望着马车，心下却不禁泛起了疑惑：“这并不是郎主出府时乘的那辆，驾车的小厮是长春园的刘二”
陆瑶闻言，眸子一暗，泛出幽幽冷光。
长春园，柳娘子。
绿绮望着马车离去的背影，已经明了陆瑶心中所惑，拱手说道：“女郎在此等候，待我前去查探一番”
“快去快回，不要被人发现”
若真是柳娘子……陆瑶坐回到椅子上，靠着后背，心中一阵冷笑。那这一对母女还真是藏了不少秘密……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房门“咯吱”一声响了。
“怎么样？”陆瑶望着窗外，头也没回的问道。
………
………
满室寂静，针落有声。
陆瑶抬头，却见倏然一道颀长的黑衣身影闯了进来，忽又靠着房门直直的倒了下去。
“是谁？”陆瑶惊了一瞬，蓦地起身绷直了身子。
“别说话！”黑衣男子面色惨白，压低了声音，靠坐在地上，倚着门沉声喝道。
雅间外回廊上。
突然间人声嘈杂，紧接着一连串的脚步声踏步而来，铿锵有力，很显然，来的不是一个人。
“大侠！大侠！上面雅间里的都是京师的贵人，小的得罪不起啊，还望各位大侠手下留情”。楼下的小二看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酒楼，招呼不打，径直就朝楼上走去，赶忙迎了上去，弯腰恭身。就怕惹了这里的贵人，又惊了楼上的贵人，误了生意。
“可有一名身负重伤的男子进入？”一行人中带头那人也不看小二，只一边上楼一边环视四周，冷声问道。
“身负重伤？”小二闻言，安静了片刻，回顾了下方才：“没有啊，我一直都在门口守着呢，别说身负重伤的男子了，就是身负重伤的苍蝇都没有飞进去一只啊，我的爷！”
“给我搜！”方才询问的男子骤然下令，身后的随行听命，即刻便兵分几路，把这酒楼上的雅间一个一个踹了开来。
不一会儿功夫，其中一名随从便跑了过来，伏在带头那人的耳侧说到：“头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