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豆糕

晚归的飞鸟低吼着刺破天空一角，从内里流出殷红的染料，将晚霞晕染成似火的枫叶，如同女儿家染嘴的胭脂纸。远山朦朦胧胧，忽远忽近，触不可及，似是一幅泼墨画。庄子里升起烟火袅袅，幽幽传来阵阵饭香，母亲们倚在门边，高声呼唤贪玩孩童们的姓名。
硪瑜将头斜倚在窗边，侧身向外看去，细数路过的行人，猜测他们的身份，乐此不疲。
耳边小贩的叫卖声由远及近，想来快到城门口了。空气中飘来若有似无的香气，离近了再看，原是绿豆糕的甜香。硪瑜差人去买了一包来，仔细拆开，一摞小巧精致的绿豆糕跃然眼前，方方正正，上面印着层层叠叠繁复的花纹，她捻起一块小小地咬了一口，入口松软，甜味恰到好处，细细嚼了，唇齿留香。
她将剩下的绿豆糕重又包好，准备回去分给家人。
马车在李府门前停下，硪瑜扶着逐梅的手下了马车，准备先回房换身衣服再去给母亲请安，穿过花圃时想到剩下的绿豆糕，转念直接往前厅走去。
“母亲。”
硪瑜远远地看到母亲正巧进了前厅，兴冲冲地直接冲过去。
“母亲，这是孩儿买的绿豆糕，可好吃了。”
硪瑜献宝似的呈到李氏眼前，亲手捻了一块递到她嘴边。李氏眉眼含笑，宠溺地看着这个冒冒失失的女儿，咬了一小口绿豆糕，赞许地点点头。
“瑜儿，快拜见王爷。”
李侍郎轻声提醒。
硪瑜这才注意到这里有个外人，想到自己还穿着马面裙，都没有梳洗打扮，不免有些失仪，脸上染上害羞的红晕，微微屈身，细声细气地说：“硪瑜参见王爷。”
“免礼。”
硪瑜一头秀丽的黑发被紫色缎带挽在脑后，亮晶晶的瞳孔直视着王爷，细长的眉眼下有颗泪痣，衬得她顾盼生辉。纤细的身形穿着裁剪适当的马面裙，一举一动都显得英气逼人。若不是看到她娇憨可爱的撒娇，王爷差点以为她就是李侍郎之子。原是个小女孩儿，越看越觉得娇俏可人，不免想逗逗她。
“硪瑜，绿豆糕可不可以分我一块？”
王爷弯下身子凑到硪瑜跟前，柔声询问，眼睛细细打量着硪瑜，见她似乎有些犹豫，但很快就打定了注意，将怀里抱着的绿豆糕递给自己，娇声叮嘱：“但是只能拿一块，剩下的我还要分给哥哥，爹爹呢。”
“哈哈。”
王爷情不自禁地笑出声，只觉得硪瑜可爱非常，他不想辜负她的一份心意，就随手拿了一块，放入口中，绵绵软软，滋味倒与他往日吃的大不相同，一抿就化，甜软可口。
他注意到硪瑜一直紧张地注视着自己，眼神里充满期盼，意识到小姑娘在等着自己的评价，朗声笑道：“好吃。”
硪瑜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绿豆糕走开，又递给爹爹一块。之后向爹爹娘亲还有王爷告退，准备回后院换衣裳。
天气转凉，秋意渐浓，庭院里的枫树转为晚霞似的明媚娇艳的火红，枫叶林中有扇小木门，通往邻街的一条小巷，往日是为了方便花匠进出，李崇棋今日从学堂回来晚了，就直接抄近路从小门进来。
硪瑜注意到流动秀逸的赤色里掺入一抹水绿，意识到是兄长从学堂归来了，她远远地就开始挥手，高声呼唤：“哥哥。”
崇棋听到熟悉的呼唤声，俊秀的脸上渐渐升起温润的笑意，一个娇小的人儿猝不及防地撞进怀里，身上带着与自己别无二致的熏香，他咳嗽了几声，轻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环抱住怀里的小人。
“疼。”
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哥哥怀里抬起来，小脸揪成一团，眼角含着莹莹泪珠，惹人怜爱。硪瑜冲过来的时候没刹住车，额头磕在哥哥的锁骨上，用力过猛，红了一片。
“下次可不许这么莽撞了。”
崇棋嘴里嗔怪妹妹的不小心，手上却一刻不停地替妹妹揉着额头，心疼地轻轻吹了吹。
“还疼么？”
“哥哥吹吹就好了。”
毕竟还是小孩子，崇棋哄了两下，硪瑜就将额头的疼痛抛之脑后，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留给哥哥的绿豆糕，一打开纸包，却发现全碎了，留下一包碎屑。
“这可怎么办？”
硪瑜急得脸都涨红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染上湿漉漉的水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哥哥有办法。”
崇棋将纸包折出一个小角，直接将碎屑从小角倒进嘴里，等全部吃完，他温柔地夸赞：“瑜儿怎么知道哥哥最喜欢吃绿豆糕了，真好吃。”
得到哥哥肯定的回答，硪瑜的眼睛弯成两颗亮晶晶的月牙，这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