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壁画

景寒宵说的长思自然知道，他如果能一直待在自己身边那当然最好。
可是天下哪有那么美的事，她欠林绾音太多，这次她千辛万苦从长明找到瑟禹，却因为自己被哥哥锁在驿馆。这种事情放到谁身上，都很难介怀。
长思不是圣人，也不是甘愿牺牲自己成全旁人的一支清高白莲。她只是不喜欢欠着旁人，不希望心里永远有一个抱歉的位置去留给林绾音。
人都是自私的，她只是希望自己痛快一些，为了这一点痛快，她宁可掐断自己对于景寒宵那点意味不明朦朦胧胧的好感和依赖。
长久独身教会了她在一切陌生的境况里首先选择当一个局外人，不染纤尘的状态才能独善其身。
她整顿整顿道：“君钰有求于花晚二人，必然不会为难。而我能从他手里逃出来，想必也是他甘愿放水，我在这洞里疗疗伤，顺便想想办法。”
景寒宵继续沉默，两个人之间隔着大半个山洞，静谧像可以肉眼看见的颗粒在弥散，良久他站起来，眼神一如长思初见他时他眼里的狂妄与不屑：“那你自己好好待着，我回去看看绾音。”
绾音，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剥落，温柔缱绻，长思看着猫。
再抬头，他人已经不见了。方才大雨打烂的那柄芭蕉伞歪斜地倒在地上，长思去把它捡起来，用了点灵力把它修好，然后小心藏进了山壁间的一个凹槽里。
陡然少了一个人，这山洞立刻就变得寂寞而阴冷。猫挣脱了她的怀抱，在山洞里左闻又嗅，像是在找什么。
长思身上的伤不知为什么又有些疼，她坐下来运灵疗伤。外面的雨湿哒哒地打在石头上，打在树叶上，打在泥土上。一点点细微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长思心中像是奏起了自然的乐章，像是寂寞又像是喧闹。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
不知怎的，就想起这么一句词。她睁开眼，看见猫在掏山壁上的一片苔藓。
她还记得当初这山洞里苔藓滑腻，她小心翼翼地走，背后是景寒宵的胸膛，耳边是小孩子的笑声。
景寒宵用手捂住她的耳朵，一如她今日站在他伞下时。
她简直搞不明白，人究竟在追求些什么。正是懊恼之间，那猫突然嚎叫一声，跳得三尺高。长思跑过去看，就看见它刨的那片苔藓之下，藏着一个灵锁。
长思运灵试了一番，发现这灵锁锁法极繁，除非暴力开锁，自己解估计是解不下来。可是锁其实是一切事情的源头，一旦破坏了锁，极有可能破坏了很多重要线索。正是踌躇间，那猫突然歪头蹭了蹭她，然后把爪子放在那灵锁上，只见清亮亮光一闪，那锁颤了颤，居然自行解开了。
长思目瞪口呆，这灵锁之下的苔藓开始褪去，整个山壁慢慢开始有颜色显现出来。她站远了等，只见那颜色此深彼浅，像一只无形巨手在勾勒一副山川图景。
大地似乎在震颤，长思目不转睛，看见山壁最终停下来，而眼前的画上，有一个宽大袖袍的男人，面前跪着千万雄兵，而远处海涛与云流翻滚，天边看不清是红色的火还是霞光。
长思盯着看，可接下来那画又变了变，山壁高出的凸起上她看见一片红色中似乎站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站在火光里，那千万雄兵跟着她走。而原先站着的男子则看着她的背影，手里的长剑对着天。
最后一幅，天地混沌，黑气纵横，男子好像是倒在血泊里，天边泛起云光，遮天蔽日的黑暗散开，红霞也已不见。
到此山壁又变成了一片嶙峋的石头。
长思呆呆地看完这一幕幕巨画，完全不明所以。她对着猫说道：“这是，沧浪之乱？”
猫眼里仍然是琉璃清透，懵懵懂懂。
长思抱起它，觉得此一定是灵兽，并且指引着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于是她耐心地蹲下，继续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能不能告诉我这里还有些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