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见

郑大太太看着苏伊一双带着迷惘的单纯眼睛，只觉得刹那间仿佛有片羽毛在心上拂过，本来公事公办的心不由得软了几分。
她回头吩咐丫环：“我记得二小姐的年岁与表小姐差不多，不过，二小姐比表小姐高多了也胖多了，你去把我给侄儿才做好的里衣拿两套过来，让针线房来人，现赶出一套衫裙将就着穿。”
“还有，去巷子口叫剃头的张家婆子带她的剃刀来，这一头的头发都结成块了，铁定是不能要的，剃了，重新养一养，还能长出一头好头发来。顺便把咱们铺子里坐堂的大夫请一个过来，再叫厨房多烧热水。”
郑大太太顿了顿，又说道：“悄悄的来，不要惊动老太君那边。”
刚吩咐下去，厨房的管事和账房到了，针线房的管事也来了，郑大太太揉了揉额角，看了看苏伊正乖乖的举手抬头，让针线房的人量尺寸。
“都去我院子里说吧。”
郑大太太留了个婆子并一个小丫头方便苏伊使唤，带着厨房的管事和账房，还有腿都在发软的满婆子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满婆子一进郑大太太的院子，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原来当时老太太不待见苏伊，停了她的份例后，满婆子曾去找过郑大老爷，郑大老爷怜悯妹妹的孩子，就吩咐账房将小院的开支从他的账上走，一年四季衣裳，每日膳食都依照常例来，只是没有月钱。
满婆子见郑老太太恨不得没有小院的这个孩子，大老爷又不好过问后宅的事，无人管她，遂渐渐张狂起来。
不光把苏伊的饭菜领回去自己吃，还在针线房报上自己孙女的尺码，四季的衣服也都领回家去。就连郑素波留给苏伊的一点东西，也给她连偷带拿得一点不剩了。
转眼就是小半个月过去了，苏伊在郑大太太的照顾下肉眼可见的变化了许多。脸色白皙红润起来，脸颊上也多了些肉肉。
苏伊渐渐察觉到这个世界没有魔法，人们生病是用一些植物熬煮成苦涩的怪味汤喝下去治疗的。这种治疗方法跟在巫师塔中的魔药配方有些相似，只是比较粗糙。
苏兰圃来到了正阳城。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当他打听到郑家的位置一路找过来，站在郑家门口，神识查看过整座宅子时，他觉得他找到了自己重生的原因了。
就挺突然的，他当爹了。
苏兰圃深吸一口气，轻轻叩响郑家的大门，向门人说明来自己的来意。
郑大老爷在外经商还没有回来，消息报到郑大太太那里，她蹭地一下站来起来，手边的茶盏打翻到地上，碎成了七八块。
郑大太太深吸了一口气，她命人仔细招待，又递了消息给照看苏伊的丫头，随后亲自去郑老太太那里请示。
走到郑老太太的院子门前，老太太已经得了消息，只让一个婆子传话出来：“即是来接人的，就放她走。不拘多少银钱送他们一些，让他们以后别再上门。”
就像是打发要饭花子。
郑大太太听了婆子传的话，只觉得一阵气闷。她在郑老太太的院门前吹了一会儿冷风，渐渐缓过神来，心里拿定了主意。
先去见见来人，若是真的，也要仔细问清才好交代。若是个实在不像话的，就叫人轰出去。左右她一个当家太太，还照看不了一个毛丫头吗？
这样想着，她来到外院，见到了苏兰圃。
秋水为神玉为骨，眸若涵星唇染朱。雪色衣袍，腰挂长剑，这样一位仙气渺然的翩翩绝色少年郎上门认亲了。
郑大太太的脑子一片空白，她勉强定了定神，移开目光，问道：“听说贵客来找我家大姑子留下的女儿，不知道贵客有何凭据？”
先前门人早已报上来这位客人姓苏，郑大太太心里已经是信了二三分，再看来人形貌气度，余下的顾虑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苏兰圃脸上微热，将旧日的情事含糊说过，并将一枚证明身份的玉符放在桌上任郑大太太查看。
郑大太太站了起来，这一天的信息量有点太大，她有些转不过弯来。
修仙者的事迹坊间有所流传，她从小是当故事听的，却没想到会有一天会遇见真人。而名声不佳的大姑子，竟然也是仙门弟子。
她声音颤抖地吩咐随侍的丫头：“去看看表小姐在做什么，方便的话请她过来。”
不过盏茶时间，外间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郑大太太眼睛一亮，连忙拉她过来。正要介绍，一抬头对上了苏兰圃的那张脸，嘴边的话就完全说不出口。
仔细调养了近一个月的苏伊，仍是瘦小伶仃的样子，肤色微白了些，脸颊上有了点肉，可与苏兰圃比起来，相差太大了。
苏伊小脸有些微红，刚才带路的丫头走得太快，她还有些气喘，进来时就看到郑大太太在招待一个极漂亮耀眼的客人。这会儿站在郑大太太旁边，也打量来人。
只见对方长着极好看的五官，皮肤极白，乌发红唇，眉眼如山峦湖水，清润与疏冷兼备。兼之身量颇高，气度超然，令人移不开眼。
苏兰圃也在打量面前这只瘦巴巴的幼崽。身板太瘦，脸颊无肉，虽然努力装出镇定的样子，一看那发白的指尖就知道有些怕生。
看起来是磕碜了点，可谁叫这是自己的崽呢。想起后来郑素波的身陨，他的愧疚心油然而生，伸手轻轻碰了碰苏伊的脸颊。
软软的，弹弹的，意外的触感极好。
苏伊的脸颊霎时变得通红，她把求救的目光看向郑大太太，却听郑大太太无比艰难地说出了一句话：“小伊，这是你的爹爹。”
苏伊目瞪口呆。苏兰圃也被这句话给惊到了，手指一僵，随后缓过神来。他确实是当爹的人了，顿时感觉身上的担子有些沉重。
想到这里，苏兰圃把苏伊拉到自己身前，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养生延年的丹药和百余年的人参灵芝等物，堆在桌上，对郑大太太说道：“承蒙照顾，小伊我想带回宗门去。日后遇见她母亲，也好让她们相认。”
他探查了一下苏伊的根骨资质，明白了郑素波留下她在俗世的理由。
苏伊没有灵根，无法加入五大宗门。
凡人食五谷长大，禀五气而生，多少都会有些灵根。灵根就像种子，只是有的种子发芽，有的种子不发芽，这也是有的人能修仙，有的人不能修仙的原因。